13
从午时坐到未时,我这阁门终于被人叩响。
来人正是那进宫面完了圣的顾夜。
「你…可有哪里受伤?」
我曾设想过许多与顾夜再见时可能说的第一句话,有寒暄,有伪装,亦有情思,却独独没有这句,几近揉尽我这一月以来所有担忧,所有不安的话。
只因我不愿叫顾夜轻易便将我看透,不愿让他得知我隐藏许久的心思,不愿在他面前落入下风。
可是那将我淹没的忧心之海,终究是溢了出来。
「我很想你。」顾夜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扯入怀中。
我听着顾夜胸膛深处传来的砰砰心跳声,强而有力,脸上霎时便起了红晕,小声嘟囔道,「答非所问。」
原来在我担忧思虑他于北塞的安危时,他也在思念牵挂着在京城的我。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何为相思,应谓相思相思,彼此思念方为相思。
在我的要求下,顾夜开始向我讲述他在北塞的度过的近三十个日夜。
虽然顾夜的语气平淡得无一丝起伏,但我却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其中的艰难险阻之盛。
顾夜所经历的每一场战事,与流寇的每一次对弈,即使是在我脑中幻想一次,也叫我惊心动魄了良久。
末了,经萧栋之口,我才知晓顾夜在刚到北塞的第六日,遭了军队内的叛将暗算,心脏与腰腹处各中了极深的一剑,几乎是命悬一线,整整昏迷了两日才醒来。
原来我那几日的心慌,并非是莫名其妙,没有来由的。
14
虽说我早先便预料到顾夜胜战归来后,武安侯府定会是门庭若市的场面。
可我还是低估了百姓们的追崇之心和部分官员的攀附之心,甚至于各皇室子弟的拉拢之意也在其遮掩下开始慢慢浮现。
但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故而定远侯府自顾夜入府之日开始,便府门紧闭多日未开,只道顾小侯爷受了内伤,以静养身子为由谢绝了那一众来客的拜访祝贺。
只是那原本应静养在府内的顾小侯爷,光天化日之下,竟出现在我的院子里,神情自若地喝着闲茶,吃着小食。
「你不在府中好生休养,跑我这来喝什么茶,也不怕被旁人瞧了去,给我扣上一顶罔顾礼法的帽子。」我瞧了一眼不请自来的顾夜,随口说道。
「你不合礼法的事情做得还少么?」顾夜挑眉看着我反问道。
被他这么一噎,我属实有些郁结,明明这十七载以来,我只无意做了一件不合礼制的事,那便是当街调戏这京城小霸王顾小侯爷。
一口清茶入肚后,按下心中的郁气,我才不紧不慢地回嘴道,「和顾小侯爷相比,我做的还是极少的。」
原以为顾夜会同我再掰扯个几句,不曾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里蕴着些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晦暗不明。
「如果再有人敢觊觎于你,可就不仅仅单是不顾乎礼法了。」
许久后,这句淡漠至极的话,夹着微风传入我的耳中。
15
在连续吃了闭门羹后,人们便也不再不识趣了。
终于定远侯府闭门七日后,再次大开府门,往日那荡然肆志的顾小侯爷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好在热度已去,没再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不过近日里另一件事情倒是炙手可热起来,京城中的各官家小姐们无一不争先恐后地开始富识、打扮起自己来。
皇后操办的这春园宴,虽明面上只说是女子们聚在一起赏赏花谈谈诗,但那本意是何,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原以为我这被赐了婚的人,是收不到请帖的,可没想到却还是如期收到了。
想来也是,若是直接就将有婚约的几位官家女子剔除去,岂不就把给东宫选太子妃这事儿摆在明面上了不是。
只是顾夜得知我要去那春园宴后,竟莫名黑了脸,生起气来。
「这毕竟是皇后娘娘操办的宴会,请帖也已送至了府上,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皇后的面子么?」我看着顾夜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恐怕这并非是按皇后的意思送来的。」顾夜摊开请帖,目光沉沉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我顺着顾夜的视线看去,只是除了那些很平常的宴请语句,再无其他。
「要不我也同你一样装病如何?」
我虽不知顾夜因何起了气,但他显然不愿意我赴宴,而这宴会其实有我无我都一样,所以只要寻个合适的理由,想必皇后应当不会为难于我。
我这番话一说完,顾夜那原本蹙起的眉便慢慢舒展开来,心情也不复先前那般怫然。
片刻后,顾夜将我的手轻轻握住,眼里含笑道,「不用如此,我与你一同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