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夫人这十多年来,还是头回被季萝当着面地对呛,不禁呆怔住了,好半晌方才笑出声来。
“这二丫头……我晓得你是护着你爹,可大伯母哪里有旁的意思?一着急,这话便说得不全乎,你可别多心呀!”
她温温柔柔地笑道:“你这孩子,几时学得脾气也这样大起来?”
话是对着季萝说的,实则捎带上了谁,这屋里人都明白。
季三夫人便也是一笑:“这孩子脑筋不会拐弯,说话也不讲规矩,大嫂千万大人大量,别与她计较。不过……”
她话锋一转:“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有点脾气不是坏事。咱不比那起高门大户,行事应对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咱们的孩子,若真软面团一般,岂不任人揉捏?我还觉着她憨了点呢!”
一面说,一面摸了摸季萝的头发:“但无论如何,大伯娘是自家长辈,你不该这样出言顶撞,还不道歉?”
季萝扁扁嘴,虽不情愿,却仍旧乖乖地同季大夫人赔了不是。
季樱抿了一下唇角,看她二姐姐委委屈屈的,便抬手将她揽了过来。
这个家里的人,打从什么时候起,静悄悄地变了?
她初来季家时,一派和乐融融的场面,三不五时大伙儿便往正房聚,聊天说话,要多亲就有多亲。这才过了多久,隐隐地倒显出剑拔弩张的态势来。
“行了。”
到底是季老太太发声,喝止了这小插曲:“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大小子这想法,虽是消极了些,却也是个踏实的念头。有句话没说错,如今家里在榕州城的买卖,就只有四小子一人最上心,这不成,大小子既有心把洗云交出来,那便索性安安生生地去富贵池和平安汤历练,待得本领扎实了,再说旁的不迟。”
这事儿便落了定,季守之垂着眼皮,答应了一声“是”。
事已至此,季海和季大夫人也是无法可想,两个人的脸都像抹了锅底灰一般,人也好似挨了闷棍,蔫儿了。
这夫妻俩的模样如此明显,季老太太却只当是没看到,略停了停,便又道:“既这事儿定下了,便面临着另一个问题——洗云又该如何是好?”
要么,就是找另个人接手,将那半死不活的澡堂子支撑下去,要么,就是干脆将那富贵的买卖撇了去,另起一炉灶,看看能否做点别的营生;再要不然,便只能将这偌大的铺面想法儿给处理了。
但其实,这洗云当初建起来就是专为了开澡堂子的,各种设施、用具,皆为澡堂子的配套,别的不说,独是那硕大的池子便有三个,地方又实在太大,想要改行或是盘出去,只怕都很不容易。
正房里一时又没了话。
季老太太四下里看了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偏就看中了她那正在一边安抚自家二姐姐的小孙女。
“樱儿,你如今也是手里握着买卖的人了,你便来说说,洗云这铺子,该如何处置才好?”
“啊?”
季樱正同季萝两个低声逗闷子呢,冷不丁被点到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