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太太是个说话办事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要去许家,便片刻也等不得,叫人将荷塘里新出的藕扎扎实实装了两筐,又格外备了两样礼,领着两个孙女就出了门。
也亏得两家素来交好,那许老太太又是个懒怠出门的,就这么直冲冲的上门去,也并未跑个空趟,只坐了片刻,许老太太便带着人高高兴兴地赶了来,两个老闺蜜一见面,话便多得停不下,拉着手直将两家的人都问候了一个遍,这才各自坐下,安安生生地喝茶。
“要来也不预先与我打声招呼,我好叫人置办些好菜回来。如今可有什么法子?”
许老太太嗔怪地道:“也不与你客套,中午便将就将就,同我吃些清淡的吧,可不许嫌,也不准走,若走了,下回可别再来!”
因又问:“说是你们老三回来了?大半年不见儿子,也不与他好生亲近亲近说说话,怎么倒往我这儿跑?”
“快别提。”
季老太太无奈地摆摆手:“昨儿晚饭时候才到家呢,今日一大早,便被我们家老四给拽出门去了,也不知是忙些什么。我便寻思着,带两个孙女来瞧瞧你,捎带手的,也跟你学学怎么教孩子。”
“嗐,都一样。”
许老太太显然极欢喜,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老二,成日猴儿一般不着家,星垂来了之后,原本想着他是个出息孩子,能带得老二正经些,结果你猜怎么着,也给成日领着在外头疯跑,一样的不着家了!”
一面说着话,一面便向季樱和季萝两个伸手:“快来,让许家祖母好生瞧瞧。上回寿宴人太多,拢共也没说上两句话,前儿她俩倒是又来了家里一趟,几个小的也不知在花园里忙活什么,哪里搭理我这老东西?”
“许家祖母怎地一来就冤枉我们?”
季樱便笑着站起来,拍拍在那儿剥葡萄吃的季萝,走到许老太太跟前,任她拉着手从头看到脚。
“你这两个孙女,出落成这般好模样,还要教?”
许老太太一手牵着一个,回头半真半假冲季老太太翻眼皮:“瞧瞧这小脸,一个赛一个的好相貌。都这样了,你还不满足?”
季老太太啼笑皆非:“你光是看那一张皮了,可不知道这两个淘成什么样。昨日夜里跑去厨房,折腾得一塌糊涂,闹得厨子都跑来我跟前告状了!你家琬琰也没大上多少,却懂事听话许多,针线女红厨艺,样样拿得出手——我是不会教孙女的,养出这两个小魔星来,也不怕你笑话,你可不许推诿,得花心思才好!”
“这算什么事?”
许老太太牵着季樱和季萝便不撒手:“我们家琬琰原就安静,喜欢做那些个细致活,否则,我哪有那个耐性教管?孩子该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只要本性不坏,随她们去吧。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可咱们这样的家庭,原也不差什么,难不成孩子们往后反倒去别人家吃苦受罪?”
这话季樱听明白了,心中还当真有些意外。
这年头,谁不想自家的孩子懂事听话又能干,往后嫁了人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这许老太太岁数不小了,想法却是时新得很呢。
大抵也正因为他们是暴富人家,才这样不受拘束吧。自家那些个繁琐的规矩还没来得及立起来,也尚未形成什么大家大族的意识,反而随性而至,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如此行事作风,在外头怕是难免被那些个讲规矩的人家明里暗里地笑话,但这过日子,说到底,还不是得自己舒服?
“可别拘着她们,没的将好好儿的女孩儿,拘成两块木头。”
许老太太如此道,虽是笑着,语气却很认真:“我这话是跟你掏心窝子,你若觉得我是不为你家好,那我再不敢说了。只不过你这人,我也认识了几十年,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嘴上嫌弃两个孙女闹腾,心里不知怎么喜欢呢!”
一边就对季樱道:“别搭理你祖母,甚么跟我学管教孩子,我看她就是惦记我了,借着这个由头,来找我玩呢!”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