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就在一群女孩儿脆生生的惊叫声中大大咧咧在那小桌旁落了座。
那冯秋岚气不过,被许琬琰拉着也坐下了,犹自一个劲儿回头,用那种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量嘟囔:“坐得这样近,也不知那洗澡水的味道可会飘过来……”
“够了。”
小桌边唯一一个能被树荫遮住的位置上,坐了个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容貌端丽秀雅,适才众人叽叽咕咕说个不休,她始终未发一言,此刻却蓦地开了口。
“澡堂子又如何?百姓民生息息相关的行当,正大光明的,哪里上不得台面,要被你们如此讥诮?你们个个嫌弃如斯,只会显得自己没见识。”
女孩儿们愣了一瞬,面上纷纷添了讶色:“……石小姐,你这是为何?先前你说不耐烦费脑子,不肯与我们玩飞花令,偏要去赶棋子儿,这也倒罢了,眼下你为何又替她说话?你家可是士族……”
那石小姐却是压根儿不再搭理她们,径直回身望向季樱:“可巧今日遇见了,倒正好有事想请教。最近这天气实在太过闷热,临睡前沐浴,刚躺下没一会儿,周身便又是一层细汗,整夜睡不好。你家中做着这个营生,不知可有避免的法子?”
先前那圆脸儿的姑娘也携同伴来凑趣,笑吟吟道:“听我父兄说,贵府上新开的那间‘洗云’,可真是精贵的去处,一匣子澡豆,不过十枚,便要整一两银子,惊得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么贵呢?”
季樱一脸惊讶:“这我还真不知道,那洗云,我也只听家里伯父和堂兄提过。”
说着转头对那石小姐笑笑:“这个倒好说。我家里有种澡豆,添了挹汗的方子,用过之后遍体生凉,半宿都不会出汗,我自个儿家常用着,倒还舒坦。外头铺子上有没有的卖我不太清楚,若是不嫌弃,回头我打发人给几位府上送去一些,不是甚么值钱东西,很不必客套。”
那石小姐果然没推却,端方笑着道了句“那便多谢,给你添麻烦了”,圆脸儿姑娘几人也乐呵呵地道了谢,完全视那榴花台上的姑娘们如无物,自管闲聊开去。
……
说来,玩飞花令的那一拨人,每次输了的那个,总要有些惩罚的。
玩了几轮,此番出罚题的却是那老鸭嗓姑娘。
那女孩儿眼珠子转了转,扯着她那粗嘎的声音笑着道:“听说那些个年轻的公子哥儿都在竹林那边,你既输了,便去那里讨一把扇子回来。”
引得姑娘们咕咕咯咯地直笑。
年轻的女孩儿们啊,话题在这上头打转,也算是平常,季樱回头看了那老鸭嗓的姑娘一眼,立时被她一眼珠瞪了回来:“看什么看?”
“嘎。”
季樱连话都懒得说,冲着她学了个鸭子叫,见她气得倒仰,不过抿抿嘴角。估量着自己在这儿坐了总有一炷香的时间,算是给了许琬琰面子,于是同石小姐和那圆脸姑娘打了招呼,起身告辞。
她要走,季萝必是要跟着的,同她一路沿着廊下回到小花园,边走边问:“咱们还去找祖母和我娘她们吗?那边儿也没什么趣儿。”
“我想回家去了,头先我那后背一直顶着日头,也不知会不会给晒秃噜皮。”
季樱是真个玩得无聊预备回家,想了想便又寻了个由头:“且我那伤处,被晒得久了有些发痒,再耽搁,怕有差池。”
“哎呀。”
季萝一听倒急了:“留疤不是好玩的,那你快些回去,先去和祖母说一声,我跟着我娘也就……”
话没说完,一旁小道儿上冷不丁出来个人。
却是陆星垂。
季樱正愁没人给许千峰带信儿,见了他,忙笑道:“这可遇见得巧了,烦你帮个忙,同许二叔说一声,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家去,怕是吃不上他烤的山鸡了。”
“你哪里不好?”
陆星垂微微地皱了下眉,朝她面上张了张:“我正也打算离了这儿回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