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我不喝。”季克之闻言,负气似的狠狠瞪阿妙一眼。
这可真是……没人告诉她来了季家还得哄孩子呀!
季樱唇角忍不住又要往上翘,花了好大力气才给压回去,自个儿在桌边坐了:“回来的路上,四叔同我提过,哥哥……也不知大意犯了什么错,正受罚。哥哥说忙碌一整天,是为了这个么?”
“祖母罚我……罚我去澡堂子做苦力。”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季克之眼圈都红了:“去的是‘富贵池’,干的是最低贱最累的活儿。每日天不亮就得去烧水兑水做准备,客人来了得小心伺候着,等到了傍晚,旁人都走了,偏生我还要留下擦洗浴池……”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平时光顾‘富贵池’的都是些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在那池子里干啥的都有,你根本想象不到一天下来,能脏到何种境地……”
联想到自个儿每天看见的种种辣眼睛场景,不由得偏过头,干哕了一下。
季樱皱皱眉,把茶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祖母因何罚哥哥?”
“我不想照管澡堂子的生意!”
季克之接过茶碗一口气吞下去大半:“我都说了好几次了,我对做生意一事毫无兴趣,与之相比,我更愿意读书,可祖母从来听不进去!以前让我偶尔帮着办点事,那也还罢了,可上个月祖母突然要我去小河街那间‘平安汤’,跟着柳掌柜学生意经,还说往后,家里的买卖迟早要交到我们这些小的手里,凭什么?!”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凭什么大伯就可以开间私塾,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凭什么四叔就能整天游手好闲吃酒耍乐?不就是看咱们二房好欺负吗?你我的娘亲走得早,爹又常年在京城,所以,什么难事儿都往咱们身上扔!我便趁着柳掌柜不注意,将账簿改得乱七八糟,谁都别想好过!”
这话季樱听得简直匪夷所思,想了想,道:“那祖母罚哥哥在‘富贵池’干多久的活儿?”
“一个月!”
季克之抹一把眼睛:“如今才只过去了半个月,我受够了,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所以,这哪里是来瞧妹妹的?分明是憋着满肚子委屈,总算找到了可撒发的人,便跑来诉苦来了!
季樱在心里摇摇头,终是没忍住,低低地又笑了一声。
“你又笑?”季克之气得更厉害了。
“这么说来,哥哥好像是挺憋屈的,足足干一个月的苦力,真难为你了。”
这一回,季樱没再收回脸上的笑容:“只是,一个月,同我这个被罚离家两年的人相比,怎么听,我都觉得哥哥是来炫耀的。”
“……”季克之一怔,直到这时方才反应过来,目光中添了两分关切,往她身上打量一番,“听唐二说,妹妹是带着伤回来的,严重吗?”
“不妨事。”
季樱淡淡地三个字揭过:“只是我有两句话,不知道哥哥爱不爱听。”
“你我是亲兄妹,打小儿感情又是最好的,这么多年连一次脸都没红过,你说的话,我怎会不爱听?”
“嗯。”
季樱便点点头:“在我看来,祖母让你去咱家的澡堂子做事,不是欺负你,反而是看中你。你也说了,咱们家人多得很,如果你是那起不中用、没脑子的货色,她何必指望你?这是其一。”
“其二,退一万步说,就算哥哥是真的无心于家里的生意,大可郑而重之地与祖母深谈一次。想读书又不是什么坏事,祖母怎会不答允?胡乱改账本牵连甚广,是生意人家的大忌,是明明白白的犯蠢,照我说,罚你一个月还算轻的了。”
“你……”
季克之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死死盯着她的脸,半晌,喃喃道:“你真是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