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狠了狠心,在胳膊上的伤处下死劲又拧了一下:“我性子乖戾脾气大,不分好歹不听话,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闯下那么大的祸事,叫祖母为我担心。”
一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同时身子前倾,很轻微地晃了一下。
“怎么了?”季老太太一怔,那从一开始便冷淡着的表情终于破了个小口,显出担忧的神色来。
不怨她绷不住啊,谁叫这孩子长得好?她红着眼圈立在那儿,口中认错,脸上却抹不掉那一点子不服气的倔强,真真儿叫她又气又心疼。
怎么打小儿就这样,愣是改不了呢?
“哎呀!”
这当口,马车边一个仆妇忽地一惊一乍叫了起来:“三姑娘这胳臂流血了!”
季老太太岁数大了眼神不大好,忙定睛瞧去,果见季樱右边的那条衣袖上,不知何时洇出一团血色,隐隐地还有扩大的迹象。
再看季樱,人已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却还在死撑,脚下硬是一动没动。
“娘。”
直到这时,季渊才又一次站了出来,嗓音里添了两分急迫:“樱儿这伤是开不得玩笑的。儿子也是今早才知道,蔡广全那两口子也不知请的是什么庸医,连吃了好几天的药,伤却半点不见好,头先下车那会儿,她还和我说疼来着。”
一听这话,季老太太甚么兴师问罪的心思都没了:“怎么不早说?快别杵在这儿了,仔细再中了暑气,赶紧扶三姑娘上车,回家,请大夫!”
“我那车上昨天便铺好了软垫,便还是坐我那驾罢。”
季渊忙抢着道,也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先搀住季樱的一条胳膊,三两步,将她送上马车,又回身叮嘱唐二把车驾得慢些,以免颠簸令她受苦。
“您也真是奇怪。”
唐二利利索索跳上车头,嘴里小声叨叨:“昨日分明是您亲自打发人去山里给老太太报信儿的,也该清楚依着她老人家的性子,决计是坐不住的,必定要往家里走这一遭。既如此,您又何必骗三姑娘?今日生生是弄了她个措手不及。”
“你声音再大点啊,干脆去巷口嚷嚷去,好不好?”
季渊横他一眼,随即笑了笑,压低喉咙。
“她这不是办得挺好?若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来,便也做不得季家的孩子了。”
……
折腾许久,终是回到了季家大宅里,季樱被送回了她“从前”的住处。
房间时常有人打扫,倒还挺干净,手脚麻利的丫头几下工夫换好枕头被面,小心翼翼扶着季樱躺下,又有几人在外头院子里四处洒扫,另一头,大夫已是上了门。
季老太太虽未曾亲自跟过来,却打发了一个名唤作“金锭”的贴身丫头前来守着,陪季樱诊脉、沐浴、更衣、上药。
“从前跟着她的那些人如今都不在咱家了,等她安顿好了,你再让人给她挑个人暂且用着,不要太伶俐的,哪怕笨一点都行,省得跟她一块儿淘气。”
季老太太如是吩咐。
等到一切安顿妥当,外头洒扫的人忙活完了,已入了巳时。
鸡飞狗跳一早上,直到这时,才算是有了暂时的宁静。
“三姑娘一路上累了,不若小憩片刻,服侍您的人过会子就来。”
金锭回身笑笑,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去了。
季樱坐在床上,四处打量一遍,偏过头去看看自己被包扎起来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
今日,她应当算是过关了,但也仅此一次。
往后,不管遇上多大的难处,都绝对不能再像今天这般,用让自己承受皮肉之苦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毕竟,方才在季老太太面前,她哭是假哭,可疼是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