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畔的众人早已没了紧张的情绪,但也没离去,安静地在那里修行,等候。
沈傲雪倒是去山巅看过几次,发现二人在下棋,不便打扰,退了下来。
星垂四野。
玉皇顶上的群宫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亭内的虚空早已被难以想象的细线所布满,其间遍布黑白色的棋子,宛如浩瀚无尽的星海,寻常人看一眼便会头疼,更别说详细计算其中的道理。
整个棋局满满当当,几无空余。
漆黑的洪流占据了大片天地,留给白子的存活空间极为狭小。
二人端坐在那,面容凝重而认真,许久不动,宛如两尊石雕。
李含光拈着一枚白子,面色发白,额间有汗,一双眼睛却如无边黑暗中的烈阳,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棋盘的某处,宛如剑一般,深深扎根进去。
沈天也在看着那处,瞳孔紧缩,与李含光一般紧张,透着思索的光芒。
只这一步,李含光已思索了九天九夜的时间。
他从未想哪件事想过如此之久。
可这件事格外不同,纵然是他,也绝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主意。
他此刻手中握着的不止是一枚棋子,更是一线生机。
属于人族的生机
这一日,山巅来了一个人。
女子一身白衣,绝世独立,浑身笼罩在似真似幻的云雾之间,散发着七彩仙光。
她立于崖边,修长身躯寂然不动,周身仙光不断衍化,宛如在衍变诸天岁月,万古轮回。
她望着亭下二人,望着那棋盘,秀美微蹙,陷入思索。
“师姐,你何时回来的”
沈傲雪的声音忽然响起,满是意外。
沈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刚到”
沈傲雪哦了一声,随后说道“你来找父尊”
沈晓点点头“这一个月,我给师尊传了好些玉简,都没有得到回复,我担心出了什么事,便来看看”
沈傲雪恍然地点点头。
沈晓继续往亭下看去,忽而问道“他就是李含光”
沈傲雪点点头“是”
沈晓眼中露出复杂之色“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沈傲雪忽然问道“师姐,若我没记错,这棋局父尊也与你下过其中到底有何玄机”
沈晓摇了摇头“没什么玄机就是很难”
沈傲雪追问道“有多难”
沈晓感慨道“不论你如何想象,它都比你想象得要难”
沈傲雪哑然无语。
二女不再说话,静静地看场间棋局的变化。
沈傲雪没下过这棋,但她对棋道也不是一窍不通,仔细观察之后才渐渐发现,这棋的确是没什么玄机。
就是很简单的,很单纯的难
难以想象的数量的纵横立线,汇聚成难以计数的点。
只此为基础,这棋,便无解得难
想要下这局棋,对人的思考能力,算力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即便是以沈傲雪大罗金仙级别的神魂强度,想要下这局棋,都有些够呛
眼下这局棋已进行到尾声。
黑与白之间的争斗隐隐要分出结果。
沈傲雪不想去推算二人下棋的具体步骤,稍稍一想便感觉神魂发胀。
她直接放眼全局,想看最终的结果“这白棋输定了啊”
这是很明显的事。
整个棋局,白子的生存空间只有巴掌那么点大,其余全被黑子覆盖。
便是个三岁孩子来看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沈晓没有接话,她的目光扫过整个棋局,眉头越皱越深,心力与神魂力量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周身仙光急剧翻滚,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在云雾中隐约可见。
好在,看懂局势比亲自下棋要轻松的多。
她终于看到了结局,随后脸上的表情也紧张起来,呼吸渐渐急促,与局中二人一般无二。
李含光依旧拈着棋子,目光如万古不移的磐石。
他忽然感觉眼睛有些疼,闭上了双目。
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那是过往的所有记忆。
人在什么时候会无端想起曾经发生的事
触景生情不算。
大概就是很累的时候和将死的时候吧
他现在真的很累。
前所未有的累
这局棋是他此生下过最复杂的棋,比推演补全任何古法都要累的多。
青铜小印赋予的全知洞察,似乎也知道这局棋的真正意义一般,不再像以往那样飞快地给出答案,往往消耗他许多的心力,才能得出一点点线索。
一切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