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廿四,小暑。
剑山脚下的破庙里,有一座塑像毁坏之后,柳依白很快便将那些散沙用一口大缸装好,然后让李扶摇去山上砍了一根剑木,然后破天荒的用佩剑野草作为工具,将这一根剑木削成了一块灵位,成了之后,并没有马上放在那座塑像原来的地方,反倒是叫来了谢陆,让小师妹用剑刻字。
剑山下三人,谢陆虽然从来都是以剑道为重,不喜欢去钻研其他东西,可并不意味着这位谢氏的传人便什么都不精,实际上一向是所学驳杂的大师兄洗初南对小师妹的一手娟秀小字都一直赞不绝口,说是字字意气十足,现如今由谢陆来书写灵位牌位上的东西,想来洗初南在天之灵,应该是会很开心的。
柳依白拖出自己塑像下的一坛子酒,给洗初南灵位前摆了一个碗,倒满之后,柳依白拿起酒坛子往自己嘴里灌了好几口酒,之后才无奈道“大师兄,你这般作为,要是放在几千年前,不得被天底下的剑士都称赞一番个个都竖起大拇指说你真是有英雄气概,不辱剑士两字。只不过有啥用,人都没了,说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到现在则是更过分,你做这些事,除去咱们这座山上念你的好。天底下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山上修士,说不定躲在某个地方笑你不自量力,笑你蠢,可也没什么办法,以前咱们还可以仗剑去讲道理,现在啊,不好说,道理都在别人身上啊。”
就站在门内的谢陆看着柳依白一个人自顾自念叨,看过几眼之后,便轻飘飘的离开这间破庙,她性子一向清冷,说不出太多的东西,但实际上心底,也没那么云淡风起。
剑山脚下破庙三人外加一位陈嵊,四个人都是剑山老祖宗的弟子,只不过四人拜师的方式各有不同,洗初南尚在襁褓之中便被抱上了山,依着老祖宗的话来说,就是这般资质原本走不到这么远的,只是多亏了他的性子,才能多往前面走了几步,而谢陆则是谢氏一族最后的传人,当年剑仙谢沉战死在妖土之后,谢氏一族的全部后人便都留在了剑山,这不过当日剑山大战,战死者也颇多,最后竟然只剩下一脉相传,走到谢陆这里之后,便只剩下了她一人而已了,当时身抱家传名剑小雪的谢陆拜入老祖宗门下,便一心钻研剑道,只想着有一日重现当年先祖荣光。若不是遇见陈嵊,说不定这位女子剑士,现如今的性子还要冷得多。
而柳依白,实际上走上修行大路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这位剑士早年曾经在世俗江湖之中打滚,因为天资实在是不错,很快便一枝独秀,甚至还有过天下第一剑客的说法,后来登上剑山之后,也并未因为成为剑士时间太迟而在境界上走的缓慢,反倒是很快便赶上洗初南和谢陆的脚步,三人几乎是并驾齐驱,若不是剑山上的辈分并非是以先上山还是后上山来划分,而是以年龄大小来划分的,柳依白便是妥妥的小师弟。
至于陈嵊,这位天资在四人之中最高的家伙,少年时代上山之后,无论是剑道还是境界都走的飞快,后来遇到瓶颈,便不愿意再呆在剑山,反而下山游历,这些年以来常常出没于妖土,找寻境界高深妖土修士磨砺剑道,境界倒是一点都没落下,境界虽说也没比剑山上这三位高,但若是真要是生死一搏的话,陈嵊不会赢得太过于艰难。
出了破庙的谢陆来到那块大青石旁,面无表情的跳上去坐下,抱剑看着远处。
虽然她性子清冷,但已经与洗初南和柳依白在剑山脚下的破庙朝夕相处的这么些年,若是再没有任何感情,才真算是铁石心肠。
只是现如今这局面,她无能为力,就算是山上的老祖宗也是如此。
在破庙那边的空地上,这些日子经常下山来的老儒生的李扶摇正在空地上对弈。
棋盘是在地上随意画就的,棋子则是在山道上找的碎石磨成的,黑白分别。
李扶摇执黑,老儒生执白。
两人下了一阶超过五十手,棋盘上的局势却是黑子全面占优,白子岌岌可危,似乎随时便能落败。
老儒生神情平淡,手里夹起一颗白子,落子之后,竟然是盘活了整个棋局,原本看起来已经险象环生的白子在这个时候,便如同绝处逢生,好似已经快要枯死的老树,不知为何枯木逢春,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
李扶摇低头沉思,想着接下来要放在何处。
老儒生的书箱就在一旁,下棋之前他曾拿出一本圣贤所著书籍用来垫在屁股下,让李扶摇一阵咋舌,只不过老儒生却是不以为意,依着他来说,这便是圣人道理都在了脑子里了,这书上内容就没什么用了,能用来垫屁股也好,还是用来点火也罢,才算是还有些作用。李扶摇对此无言以对,虽然不赞成,但也并不反对。
这位老儒生走过的路太多,见过的风景也不少,只是不知道书上道理知道的好像是不太多,因此才总背一个书箱,由此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