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便只剩下楚辞。
北风很冷,从大开的厅门处灌了进来,吹得墙壁上的画卷在半空中飞起又摔下,砰,砰,碰的声音直接敲到了楚辞的心上。
恼羞成怒的情绪随着凤瑾消失而散去,悲凉随即侵上了心头。
在朝堂上待久了,洞察的人心多了,他已然能领会幼时凤瑾玩笑的问询他喜不喜欢的含义。
——她不过是想要知道,这么多人对她的好,有没有一分是纯粹的,并非是出于情爱。
她的身份,是天底下最显赫的存在,她是大禹女帝凤鸣与巫族族长的女儿,注定了生来就拥有继承帝位的权利。
然而便是如此尊贵的一个人,天下众人趋之若鹜的对她好,却没有一分是真的,甚至她连亲情都几乎没有享受到。
因为出生后她就被扔给了乳母,稍大后扔给了大臣,再大后扔到了宫墙之外,经历着风吹雨打,人生百态……
可等他领会之后,已经晚了,再没有告诉她的机会了。
楚辞紧了紧拳,又无力的松开,他开始弄不清对凤瑾到底是恨,还是……愧疚?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转身朝书房走去。
他答应了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就当是对当初的弥补。
……
凤瑾着急忙慌的溜回了皇宫,就怕被楚辞的死亡凝视锁定。
越是温文尔雅的人,发起火来越是骇人,更何况楚辞乃大禹丞相,手握重权,智计过人,下个套挖个坑分分钟的事!
她已经处境艰难了,可不能再掉陷阱里去!
谢玄,护驾!
不知不觉间提起了内力,佯装小太监在宫门扫地实则监视周边情况的夜九,只觉得冷风袭面,还没做出反应,那风就消失了。
疑惑的观察了片刻,没发现异样,紧锁眉头,继续扫地去了。
长寿殿内静悄悄的,想来玄卫又躲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去了。
凤瑾抽了抽嘴角,不再管顾,寻找谢玄去了,可遍寻寝殿都找不到他的身影,美而不媚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谢玄发现老树上的秘密后,便发现天色不早了,算着时间,应当是凤瑾准备用晚膳的时间。
仔细的将出现过的痕迹抹去,然后急急的往回赶。
脚尖刚落到内殿门口,手才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就听见一道难辨喜怒的声音自里边传来。
“谢玄,你去了哪儿?”
谢玄的身子瞬间僵住,凝神朝里望去,昏暗的屋子里,左前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动不动的凤瑾。
他敛下眸子,将门往两侧轻轻推开,挤身进去,沉默的来到了凤瑾的面前。
“朕再问你一遍,你去哪儿了?”
谢玄不想说是故意避着她,于是垂着眸保持着沉默。
凤瑾本来也没怎么生气,可他这不言不语的模样,令凤瑾大为恼火,言行越发不受控制。
冷笑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就这么绕着谢玄,晦暗难明的打量着他。
“谢玄,朕是不是说过,你不许离开朕三步以外?
“你是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谢玄低垂着头颅,就像个逆来顺受的奴隶。
陛下说的没错,他的耳旁确实有风,湿润的、温热的,带着暖香的风……
他的心沉重的跳动,却又在想起自身情况后,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右脚微提,自卑、耻辱的往后移了一步,刚好与凤瑾分开,刚好那温热的呼吸落不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