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捧块大石头走路什么的,就冲着周衡嘴里所说的“大力士”三个字,沈复其实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之前已经学会了在水中平衡行走,虽说如今手里还要捧着块石头,自己对此没有太大把握,但既然阿衡她说在水中有什么浮力不会感到很重,那还是挺值得一试的。
而且潜意识里,跟周衡一样,沈复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颇大,之前他就对那几样大铁器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觉得此事是冲着靖王府而来,但要说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靖王府,沈复虽然没对任何人说,心里却仍是颇有疑问,毕竟,如果说三公主只是想要嫁入靖王府,除掉阿衡还算是说得通,让人特意在中南道选了个隐秘的地方进行类似刺杀一样的训练就说不通了。
要知道,以今上对三公主的疼爱程度,她自己又是太后嫡出,最简单也最好用的法子便是让皇帝下旨赐婚,以前还算是有阿衡在先,如今也算是没有什么障碍,而且当初自己进宫说要守孝,皇帝当时也发话说半年后就得由他来做主,那岂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个道理连自己都懂,想来深受皇帝疼爱的三公主更明白,何况她身后还有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和中南道总督,如何要辛辛苦苦甚至大动干戈地在中南道悄悄准备人手并冒险运送朝廷管制之物到京城?
而且就跟阿衡所说的,那几样铁器,别说上云池这样的浅水了,京城里就没几处能用得上的,除非是柳湖或者太液池那样地方大水又深的地方。
想到这两处地方,沈复不禁深吸一口气,连带心跳都有些急了起来,脑海里也开始模模糊糊有了些不敢往下深思的东西。
说起来,柳湖和太液池本没有什么交集,毕竟一个是民间繁华地,一个是宫中禁苑,而且真论起来,柳湖是天然形成,太液池却是人工挖掘。
但武帝晚年时,有一年据说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京城多处低洼地带被淹不说,还倒塌了几十间被水浸泡的民宅,为此,在工部建议下,武帝下令对柳湖整个水系进行清淤拓宽,到后来甚至自己想出了在河流穿越城门处开辟水城门这样的绝佳主意,如此,京城水患可以因势利导不说,京城的主干道路也可以就此降低损毁程度乃至减少修复次数,毕竟,通过船只运送货物量大价格又低,货运都可以集中到水城门了,通过其余各处陆上城门的货物就多为轻便之物,也不会压道路了。
为此,后来京畿道那边还特意开凿了一条运河与柳河相连,如此一来,京城水患被消除不说,南来北往的水运也得到了大大的拓展,父王当年在世时还曾带着自己去实地看过,半是吃喝游玩半是想让自己长些见识。
水城门并不宽,也就是两船可并排交错而过的样子,因为货运船只很多,两岸边为此也催生出了很多做水上人家生意的小摊小贩,很是热闹。
记得那时自己年纪还小,问父王如果有人夜晚借此河道潜入城中干坏事该怎么办,父王当时就笑了,说有阳关大道不走,为何偏要一身湿地狼狈入城?就那么急等不得一个晚上么?而且白天正正当当走陆地城门兴许还能顺利入城,大晚上的在水里偷偷摸摸,一旦被抓住,就算没问题也会被人怀疑有问题。
自己当时还不服气,那会儿父王正让自己看兵书,就说如果有敌军从此处偷袭入城那又该怎么办?
结果父王笑得更厉害了,让自己好好看看水城门内外的情况,回去再好好想想,又说武帝雄才大略,她年轻时还曾亲自率兵入城,如何会不知道这些。
别说回去后想明白了,其实自己当时看完水城门内外情况就已经明白了,毕竟当时已经研习了一些兵书,城外连着护城河,城内还有瓮城,那么个窄而小的水城门,还有内外两道铁栅栏,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惜武帝雄才大略,这工程太过浩大,费钱不说,时间也久,因此并没有看到最终水城门建成的风貌,之后太子即位,也就是娶了谢皇后的那位皇帝,继任后又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算堪堪完成,这当中,还包括了对宫里太液池的清淤疏浚。
据说当初武帝年轻时曾在太液池畔纵马疾驰,风姿卓然,令当日有幸得见的人一直引以为傲,后来那位昭怀公主也就是谢皇后的母亲则是在太液池畔为了替武帝挡箭而出的事,许是出于对两位母亲的怀念,也为了宽慰谢皇后,后来皇帝便在太液池工程完工那年,在昭怀公主的忌日时在太液池畔进行了隆重的祭祀活动,而就在祭祀活动结束后不久的当晚,昭怀公主的夫婿,与如今的护国公府一脉相承的镇国公溘然长逝,也是让世人对这对情深不寿的夫妻唏嘘不已。
为此,等到第二年的中秋,皇帝见谢皇后触景生情伤心不已,便令人赶制了一艘画舫,让她可以坐着画舫到太液池中望月思人聊以遣怀,这事到后来便成了宫内一项固定习俗—
中秋夜宫宴之后,帝后携手登船赏月。
到时太液池畔奏乐歌舞,也算是宫内一件赏心乐事。只不过如今的姜皇后身体不好,项贵妃虽然得宠,倒也知进退,是以这些年也多是皇帝侍奉太后娘娘登船赏月,当然,三公主深得皇帝这位兄长疼爱,也都会跟着一起,算是一段母慈子孝、兄妹相得的佳话…
“喂,沈复,你在听我说吗?哈喽!”耳边传来周衡有些不满的声音,袖子也再次被拽动。
“没什么,我听着呢,你不是说要去水里试一下嘛,”沈复收回了思绪,任由她继续拽着自己的袖子,好歹能得她一声直呼其名也不错,为此语气里都不免带了些笑意,柔声说了句:
“此事还是先缓一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