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城看完那单子,眼前也是一黑,喉中一甜一股血腥气涌上来,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娘已经倒下了,娟娘临盆在即,如今家里全靠她支撑着呢,自己决不能倒。
扶着桌子缓了许久,眼前才渐渐明亮起来。之城挥挥手,强忍镇定,“你先起来,站着回话。”
仆人擦擦眼泪站在一旁。
“我来问你,这两窑的主顾是谁?”
“回公子,是磁州城的李知府李大人要的。”
知府大人!之城眼前一黑又想晕倒。
靠着桌子,他深呼吸几口气,继续问话,“邺城不产钧瓷,怎么会接了钧瓷的单子,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的仔细说来。”
自家少爷的冷静安抚了这个仆人,脑子总算会思考了,这才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少爷,咱们家的两处瓷窑本来都是学着吕家窑做的东西,分一分他们的客人,也都是小打小闹的,虽然占了上风夺了他们的生意,但其实也没有多么赚钱,只是维持着而已。”
这个之城是知道的,他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十月初的时候,有一天磁州城李大人内弟不知怎么听说了咱们家瓷窑的名头,上门来说有个大生意问咱们敢不敢接。”
他看看少爷的面色,思量半天还是如实把老夫人的决定讲了出来,“李老爷当时就说想要钧瓷,咱们这里又不产钧瓷胎土,上哪里给他做去?就要拒绝的时候,那位大人说是因为想亲自看着咱们磁州的瓷窑里烧一批钧瓷来,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所以才来找邺城最好的瓷窑,胎土材料什么的一概可以从原产地买来,且不计成本,然后放下了这一万两银子的定钱,问咱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接了。”
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脾气,之城再清楚不过,那么要强的人断没有不接的理。
他紧闭眼睛,有气无力的道,“所以老太太就作主接了这笔单子,所以家中说的瓷窑赚了钱了,就是这一万两的定钱,所以从南方千里迢迢的运送材料过来花了多少钱?从运材料到出窑总共要花多少钱?你们算过没有?”
仆人哭丧着脸,“怎么没算过?总共下来光本钱就要一万五千两银子才够,这还是一次就成功才行,根本就是赔钱的,可是老太太说咱们奴才是抠小头儿失大头儿,这么大的单子,又蒙磁州城知府大人看重,赚钱什么的先不用考虑,只当花钱打名气呢,若是这一窑做好了,张家的瓷器势必能在北方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到时候还愁赚不到银子钱吗。”
是母亲的做派,之城毫不怀疑下人说的话。
一万两银子啊,一万两。上次为了赎母亲,那一万两银子还有借贷才还上几天,这回就又来了一万两的债……不对,不是一万两。
他一脸灰败的,声音里都是疲惫和绝望的问道,“说的是什么时候交货?若是毁单,要赔偿多少钱?”
只希望这位知府大人是个仁善的,一万两的赔偿,他如今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把母亲和娟娘的嫁妆都典当了,再卖掉两个铺子,还能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