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老祖摇头道:“他这身子,还是太弱了,我的针下不去,只怕还是要你先用针,便是那药上,瑶生丸都用不得,这几日,我再配过一副药吧。”
道云见得秦念西看过来,直接摇了摇头。
王医婆见得秦念西看向她,倒是答得冷静从容:“姑娘,王家公子这病,倒好似比我们从前见的只怕都更重些。”
秦念西点了点头:“王娘子可还记得,我书案上有个记录未完的弱症脉案?”
王医婆惊呼一声,脱口而出:“姑娘,当时那脉案,奴家还以为……”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王家三郎一眼,才捂住了嘴……
似王家三郎这般冰雪聪明,自是明白王医婆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只此时秦念西敢当着他的面,谈论他自己的病情,这只能说明,兴许,他这病,她能治……
她说,他的脉案,就躺在她的书案上,她走了这么久,其实来信并不多,而且从来没有一封信,是专程写给他的,可是,他的脉案,兴许,她日日都能看到?
林医婆接了话道:“奴家听秦嬷嬷和王娘子谈论过那个脉案,从弱成那样,到如今,王三公子体内,生机隐现,极不容易……”
秦念西笑了笑才道:“可不是不容易嘛!这是我诊过的第一例弱症,也是最严重的一种,若按照咱们之前讨论的弱症分型,这种应算作第四种了吧。”
王医婆点头道:“比阿升,还要严重一些。”
道云摇头道:“也不尽然,阿升不过是年岁尚浅,这种,已经迁延成了沉疴,倒是前头的医和药,花费了不少心思。”
王家三郎自是听懂了这意思,只一脸苦笑道:“法师所说无差,若我家中无有父母兄嫂为保我这一命,满府清贫度日,只怕如今……”
秦念西正要安慰他两句,王家三郎却转了话题道:“如今,秦家妹妹此来,我这病,是不是有希望了?”
秦念西笑着点了点头:“王家三哥勿急,因才刚曾外叔祖也提到过,我们原来带来的药,你行针之后,一概不能用,便要破费上几日,重新配药,此时正值春末,这两位医女极擅按抚之法,让她们先替你调理一二,你这膳食上,妹妹也专门带了人来……”
见得王家三郎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秦念西笑着递了本随身带来的册子给他:“王家三哥也是熟知医理的,这是咱们君山女医馆这两年治过的弱症脉案,有些已经痊愈,有个孩童正在跟着咱们学针,这回也跟着我们一起来了,回头你可以看看他,给他号脉瞧瞧……”
众人见得王家三郎似乎一幅尚在梦中的状态,只当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人惊着了,只又闲话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秦念西一行人走了许久,屋里被随侍的人收拾了干净,又像从前那般冷冷清清,王家三郎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翻看那些脉案……
王家三郎越看越是心惊,他遍读医书,早就明白,弱症意味着什么,不过苟延残喘,不过因为父母兄弟希望他活着,不想要他离开,他便得勉力支撑下去,支撑下去,直到某一天,再也无法睁眼为止。
他从未听说,弱症也是可以治的,他一页页细细翻读那些脉案,他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脉案,其中有两三个童儿,和他小时候的情形十分相似,有一名,竟已痊愈……
王家三郎突然无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忍不住泪目。
她南回的时候,他听见她安慰阿娘,说是自家这病,能治的,他只当她是在说笑。她走后,这几年住在观中,倒是比从前在家中时,舒坦了许多,他甚至想过,便是这样悄无声息,就在这观中没了,也未尝不是一种清净。
可是,她说能治,他们都胸有成竹,好像这种病已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也是,君山女医馆甚至还给这种病,出了分型,每一种都有详细的治疗方法,药膳针灸开路,按抚之法辅助,浴汤泡脚汤配合,到了略重和重型,还有像他这种迁延多年的,再佐以君山药行配制的药丸,一个四季轮回,便能好个七七八八。
那脉案里,写得详细得很,由不得他不信,那曾经都是孱弱如他的残烛,如今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小童……
王家三郎心情激荡了许久,才挥笔写了封信,遣了人,立即送回了城里。
第二日一早,万寿观挂了君山女医的牌子,有医女开始坐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