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耐心劝道:“傅老板,我们处理民事纠纷也得按规矩来。我不是专业的红酒鉴定师,也没有资格对酒的品质做出评价。这事儿只能交给质监局,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出结论,至少得十五个工作日。”
听到这话,陈洪和傅跃辉面面相觑。其实事情不大,说穿了就是个面子问题。怒火上头急了才打电话找警察,与其说是求助,不如说是评理,偏偏无法当场解决,还要闹到质监局等上半个月……陈洪现在的酒劲下去了不少,人也变得冷静。他有些后悔,想要到此为止,却抹不下这张脸。
“傅老板没卖假酒,这酒的确是美国原装货。”
虎平涛的声音不大,却在此时此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张建国连忙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提醒道:“小猫,别乱说话。这事还是按规矩来,把酒封存,交给质监局处理。”
“好的。”虎平涛点头答应:“我只是就事论事,说说我自己的看法。”
陈洪面色有些阴郁,他打量着这个年轻的辅警,冷冷地问:“年轻人,不懂就不要随便乱开口。”
虎平涛没理他,走到桌前,拿起一瓶尚未开封的“威爵”红酒,指着瓶身上全英文标签上的一行小字,认真地说:“这里注明了是餐前酒,也注明了美国原装酒,但不是所有外来的东西都能卖高价。很多国人吹捧外国葡萄酒,认为口味和质量上乘,价格自然也就昂贵。其实红酒在国外根本不是什么高上大的消费品,尤其是一些低档酒,已经沦落到在商店里跟矿泉水竞争。比如依云(evian),就比这瓶威爵在国外的售价更贵。”
陈洪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当然知道依云矿泉水,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辅警竟然用矿泉水和葡萄酒做对比,而且听起来还有理有据。陈洪隐隐感觉这件事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走进了某个误区,可为了脸面,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撑下去。
虎平涛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加利福尼亚是美国最大的葡萄产地。说到廉价葡萄酒,就必须提到查尔斯.肖这个人。他在加州的纳帕开办了一家酿酒厂,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的产品每瓶收费13.5美元,因为产品口碑很好,屡获国际奖项。可是到了九十年代初,因为种种原因,肖破产了。接手他酿酒厂的公司自己就有葡萄园,从源头上降低了成本。”
“采摘机械的出现降低了人工,比原来节省了百分之三十费用。”
“最后,葡萄酒不再使用橡木桶发酵,而是在普通轻便桶里添加橡木片,并且用最便宜的天然软木做木塞。”
“这样一系列改革下来,原本13.5美元的葡萄酒成本直线下降,只卖1.99美元的廉价葡萄酒开始全面占领市场。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卖出了八亿瓶。”
陈洪再次怔住了,不由自主地说:“感觉有些粗制滥造啊!”
虎平涛笑道:“其实很多国外酒商也对此有看法,诋毁该公司的产品质量低劣,采用机器收割的酒桶里有大量树枝,甚至还有鸟类的尸体。该公司的回复是:有,但都过滤掉了。”
陈洪心中有些颓然,指了一下虎平涛手里的那瓶红酒:“你说的该不会就是这种酒吧?”
“我不知道。”虎平涛坦言:“我只是举个例子。不是所有国外原装葡萄酒都是售价超过上千块的高档货。其实味道好的葡萄酒在国外也很便宜。一瓶一美元,一箱六瓶,很多人都是一箱箱的买回家,因为店主不愿意拆开卖,那样做实在太麻烦了。”
“国外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各种品牌的廉价葡萄酒,价格从一美元到两美元不等,其中就包括很多大品牌酒厂。这在市场上不是什么秘密,因此我们国内的进口批发商没必要再大费周章进行二次勾兑。再次装瓶和人工都要钱,掺假造假的成本更高,远远不够那点利润。”
说着,虎平涛走到陈洪面前,低声劝道:“傅老板是你的朋友,既然他都说了这批红酒有完整的进货单据,恶意欺诈的可能性就极小。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走质监局鉴定的路子,但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质监局出具的检查报告单上,会认定这种酒是真货。”
他几乎是贴着陈洪耳朵说这番话,就是为了顾及对方的脸面。
陈洪心中一动,紧绷的神情明显放缓。他皱着眉,以同样低沉的音调问:“可是我以前在东青省喝过的红标威爵,牌子和包装跟这个一模一样,真的是卖一千多块啊!”
这是困扰他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