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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十二年,尤记那年旧雪过膝,清之为抢一个叟了的馒头过冬,与同行的小乞丐打的头破血流,慌不择路中,滚进京都里飞驰的马车下。
后来在清之短短人生中,在梦中相伴总是初见他时那张冷颜。
清之听到了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可清之满眼都是那开帘子的那样的干净的手,清之迎上那人好看的面孔,好似是不知疼痛,冲他笑了,大约比哭还难看,他别开了视线。
有侍人满面惊慌将清之扶起,清之动了动唇,马车上的贵人闻言望了清之一眼,那清冷眼中,有天光云影,山月清风,亦有一眼望穿清之谎言的透彻。
可他什么也没说,见是伸手拔正清之散在前头的乱发。
后来清之随他入了安府,风吹在清之皲裂肤上,被大雪覆盖的苍穹下,万物映入清之的眼,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在朱雀巷口一处笔直的树下下车后,清之看见了被寒风偷偷掀起的一小块帘子,映子安面容不甚真实,似是梦中一片镜花水月。
清之频频回首,却未细瞧便被领进府中一处僻静的院子,有女医上门为清之诊治,女医掀开清之的伤口,满目心疼,“?你还这般小,这该有多疼。”
清之望了女医许久,心头却是卑微的想着,原来他身边已经有这么好看人相伴了。
后来清之因伤势过重被留在了院中,在那里,清之度过了波澜不惊也衣食无忧的二年。
明德十四年秋,安府迎来喜事,府中人手不够,清之前去帮忙,在府中迷了路,路过一片竹林,撞见了一身白衣的子安与友人下棋。
友人闻脚步声,打量了清之一番不与众人同的衣裳,取笑,“阿且,原来你这府中还藏了这等美人...”
子安看了清之一眼,表情太过平淡
,着实让人猜不透。
清之有些紧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友人又道:小美人,你唤什么?”
“没有。”清之沉默良久,呐呐的道。
友人诧异,皱眉,“生而为人,怎能这般无名无姓呢,莫不是你不愿告知。”
清之没勇气看子安一眼,转身便走。
清之迈到第三步,便闻一声轻笑,子安道,“清水出芙蓉,往后,便叫清之罢。”
清之回身,茫然的望着子安嘴角依旧挂着的清冷笑意,良久方才回神,道一句,“好名……”
友人笑的情不自禁。
那日清之回院后傻笑了许久,女医来看清之时,问道,“因何而喜。”
清之满脑子都是子安记得自己,于是道。“得尝所愿,如何不笑。”
女医听罢,摇了摇头。
后来,清之便时常寻些借口穿过那片竹林,有时他会在,有时不会。有时他闲下来,见清之来,便道,“丫头,陪我下盘棋罢。”
清之恨不得将一身的智慧用在棋盘上,可依旧无济于事。
清之第一百零一次悔棋后,子安钳住了清之的手,清之感受到手背上灼热的温度,红了脸,怯怯的看了一眼子安,子安无奈的叹息,“丫头,落子无悔。”
清之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却又是半点没规矩。
后来,子安大婚。新婚之夜,清之在竹林站了半宿,回院时,清之路经小荷塘,春日冰雪消融,夜间隐觉风冷,月光影影绰绰,偶一抬头,便瞧池边穿着喜服的美人拿手接水,如水映在他那皎好脸上,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清之以为自己花了眼,放轻了脚步上前,靠近了,便听的子安压低了声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