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猛然灌了一口酒,太猛太急了,酒水都溅到了她的脸上,他连忙伸手去擦,小心翼翼的,擦着擦着便又停下来了,她还是睡着,好好睡着,一直睡着,明明活生生的一个人,可却始终这么睡着,好像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多努力,她都视若无睹,都完全不在乎一般,她——
他又灌酒,只是灌到了一半忽然又停下来,僵了数息,猛然抬手砸了酒坛,嘭——巨大的声响在密室中显得更加的响亮,酒香充斥了空气中,浓郁的让人窒息,他双手握在了她的肩膀上,熏红了的眼眶满是愤怒和不甘,“十六年了!师父,十六年了!你到底还要睡多久?!你到底还要睡多久?!”
他屈服了,他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那般的无私!
他不想只是这样守着她,他想看到她醒来,他要看到她醒来,他想听她说话,哪怕是骂他,他还想正式地向她表明心迹,像世间每一对痴男怨女一般,他想要和她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他甚至想要在他生命尽头,将她一起带走!
“你醒来!你给我醒来!十六年了!十六年了——”
十六年了,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终究还是疯癫了。
连辛的出现,便是一剂猛药,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地摧毁了,他为何不敢来这里,为何见过了连辛之后便不敢再来见她?
因为他怕,他怕自己撑不住,怕自己会发疯了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既然他活不下去了,那就一起死吧!
他不愿意让她一个人独活,更不想她再找另一个人来代替他,他更不允许她忘了他,把他忘的干干净净!
她怎么能忘了他?
怎么可以?!
她是他的!
是他的啊!
“冯殃——冯殃——十六年了!十六年了——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疼的徒儿吗?你不是最偏心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等不到你醒来?就算我活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也还是等不到你醒来是吗?!你就这么恼我?恼我大逆不道枉顾人伦对不对?可十六年了,还不够吗?!罚的还不够吗?!”
他哭了,俯下身在她的怀中哭了,“是你说让我好好活着的!我听话了!我做到了!那么多人想让我死,我都活下来了!我还打下了蛮族,我把蛮族的领地便成了锦东的后院,我让锦东从三州便成了如今的九州,我成了锦东百姓心中的神!师父,我成功了!这样都还不够让你消气吗?”
他抬起头看着她,“还是你在怪我没给你报仇?我没去杀皇帝,没找回小球,我甚至连安氏那妖妇都没找到!你怪我没用是不是?我这么没用,你不是更该醒来好好教我吗?!你是我师父啊!冯殃,你是我师父啊——天底下哪有师父把徒弟丢下十六年不管的?!你说过有你在,不要怕的!你说过的!你都忘了吗?都忘了吗?!”
不管他如何的歇斯底里,沉睡的人还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你就这么……这么恨我——”殷承祉真的绝望了,十六年来积压的绝望一点一点地把他给逼疯了,他早疯了的,早该疯了的,“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你是我师父又怎么样了?谁说师父就不能爱了?!是你将我捡回来的,是你让我活下去的,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的,你说你对不起我,你说你有愧于我的,是你自己说的!你就该偿还我,就该用一辈子来还我的!冯殃——冯殃——”
她不会喜欢他,绝不会。
她只是将自己当做他的师父,长辈,甚至母亲,那一年在太白山,他初初醒来,她便打着这个主意了,她只是想养个娃娃,往自己的生活没那么的孤寂,在她的心里,他哪怕长得再大,也依旧是当初的小娃娃……
她偏心他,为救他而不顾自己,也完全只是因为她是他师父,为人师为人母该尽此责,该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
她绝不会对他除却了师徒之情之外的任何情感。
永远都不会有!
殷承祉心里始终明白,只是从来不愿意去承认,更绝不会接受,他始终自欺欺人,始终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痴心妄想——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让我死心,让我不再痴心妄想!你觉得时间久了,我便不会再对你有龌龊心思对不对?!”他低着头,脸几乎贴上了她的了,近的他几乎都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这么近,这么近……“你错了!你错了的!冯殃——你错了!十六年算什么?算什么?!你以为区区十六年就能够让我放弃吗?你妄想!妄想——”
他狠狠地压低了头,将最后的距离都抹灭了,她在气他痴心妄想?再惩罚他大逆不道?好啊!那他就更加痴心妄想,更加大逆不道!她若是要惩罚他就醒来,只有醒来才能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