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蛮族覆灭,我必定会亲自向陛下请罪!”殷承祉正色道,“该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推脱!”
“如若这般,殿下便必死无疑。”崔怀说道。
殷承祉并不畏惧,“若陛下如此定罪,我理应领受!比起被残忍屠戮的闾州百姓,我不过是鸩酒一杯罢了,走的体面多了。”
“可这并不是父亲所希望的。”崔怀摇头叹息,“殿下可知,父亲心里对朝廷其实亦是有不满的,或许他知道了先帝身不由己之后会有所减轻,但若是给他机会让他能够扶持一个人坐上皇位的话,我想他会这么做的。”
殷承祉脸色一变。
“我说这话,还是在历代先祖灵前说,很是不孝吧?”崔怀笑道。
殷承祉没有回答。
“可这便是父亲心中所想。”崔怀继续说道,“殿下不必怀疑,虽说我并未追随在父亲身边,但父子父子,慢慢琢磨,总能琢磨出些东西来的。”他顿了顿,方才继续道,“那些年,父亲待殿下的好,不仅仅只是甥舅之情,更非全然因为愧疚之意,更多的还是希望有朝一日,锦东出去的殿下能够成为那个执掌天下之人,也唯有如此,锦东方才能彻底安宁,而崔家……殿下,崔家的忠诚日月可鉴,可崔家的人亦是人,会痛,会伤,会累,亦会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
殷承祉定睛地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蛮族大巫一事,新帝已然盖棺定论。”崔怀正色道,“先父的冤屈已洗清,罪人也伏诛,燕王殿下便无需旧事重提,掀起不该有的风浪了。”
殷承祉握紧拳头,“你便真的不恨……”
“恨。”崔怀答道,“只是,人生在世不能只有恨,身为崔家的继承人,更不能让恨左右!比起恨,比起报复,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殷承祉明白他的意思,也相信他的大度,只是……当年的事情是他心里的一个死结,从未解开过或许永远也无法解开,“你知道吗?我曾经害怕过的,我害怕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越过越好,这世上值得我留恋的越来越多,我会怯弱,我会真的不愿意去承担,我会真的如你所说的不再旧事重提,让一切都盖棺定论,尤其是在新帝为崔家正名之后,我曾想过就这么过去吧,甚至于在面对你们,面对闾州幸存的百姓的时候,心里的那份负罪感也几乎找不着了。”
崔怀说道:“殿下无罪。”
“是吗?”殷承祉嗤笑,“我知道你为何如此选择,因为这事最好的选择,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在已经得到了该有的荣誉,再已经洗清了污名之后,何必再推人去死?我若是没了,锦东、崔家,未必就能好,或许会比当日更加的艰难!燕王离开了锦东,下一个来的会是谁?不管是谁,新帝是不会让崔家在锦东一家独大的,先帝便不是身不由己,怕也会防着崔家。而不管是谁来,都不会像我这般背负着对锦东对崔家的罪孽,不论走到哪一步,都不会对崔家赶尽杀绝,甚至,动都不敢动崔家。”
他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燕王与崔家一条心,燕王对崔家有愧疚,假以时日,锦东铁板一块便是皇帝也撼动不得,到那时候,锦东的目标就只有灭了蛮族吗?灭了蛮族之后呢?裂土成王、割据一方?还是以此为据点,征伐天下?”
崔怀神色平和,一动不动。
殷承祉也笑了,笑的极为的苦涩,“大表兄,你便这般恨殷家皇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