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寄宿生念书不太容易,吃是清汤寡水的食堂大锅菜,洗碗从来都用不着洗洁精,正长个的男生就没有不饿肚子的,洗澡呢,大冬天的,得提着桶爬山涉水到食堂后边的锅炉房里接热水提回宿舍洗,有些比较懒的学生个把月都不搓一下身子,一到了冬天,男生宿舍里全是老坛酸菜味。
下午上晚自习之前,张云起把保温瓶给了晏诗,这个女孩挺开心的,那张麻子脸红扑扑的,跟张云起说了好几次感谢的话。
张云起笑着道:“不要那么客气,都是朋友,对了,现在天气太冷了,以后想洗热水澡可以去我家店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凯子他们都去那里洗澡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云起突然发现晏诗的脸颊有点肿,问:“你的脸怎么了?”
晏诗怔了怔,低头扣着指甲说:“没,没事,下雪路滑,昨晚回宿舍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
张云起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晏诗看着他回自己座位的背影,把还带着一点余温的保温瓶放进课桌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摊开,拿起笔,慢慢写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写得入神的晏诗才惊醒过来,她连忙把信纸叠好塞入口袋里,和往常一样,第一时间离开教室跑到宿舍里,提着一个塑料桶去了锅炉房,在露天的开水器前接热水。
那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刚下晚自习,但只有几个接热水的女生,因为天气太冷,又下着雪,一般想洗澡的同学都是下午接热水的,这样的深夜里,只有乱窜的野猫,人反倒是不多。
排了一会儿队,晏诗很快就接到了热水。
一桶热水并不是十分重,但对于一个瘦弱的女生来说,从锅炉房提到近五百米开外的女生宿舍,再爬四层楼,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晏诗前前后后歇了四次,才把那一桶热水艰难地提回宿舍。
那时155班的五个室友都已回来了。
在学校名声很大,在宿舍里也是大姐大的吴雅丽正坐在床上磨手指甲,看着额头带汗的晏诗,笑着问:“辛苦了?”
晏诗低了下头,说:“不辛苦。”
吴雅丽停下磨手指甲,那张漂亮的脸蛋笑得很灿烂:“那就好,花姐,麻烦你帮我把水提到卫生间可以吗?”
晏诗提水去卫生间的时候,背后传来陈心怡的声音:“花姐,真不好意思呀,还得麻烦你给我也去打一桶水,等雅丽洗完,我也要洗个澡。”
晏诗提水桶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看着卫生间洗漱台上的镜子里的那张麻子脸,低声说:“已经很晚了,心怡,你可不可以明天再洗?我明天给你打热水。”
没有回音。
但是,很快的,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就出现在卫生间门口,盯着她的麻子脸,突然一脚踹在木门上:“给脸不要脸?”
“诶诶诶!心怡,怎么回事呀你,温柔点嘛,到时候吓到我们花姐了怎么办?”这时背后传来吴雅丽的嬉笑声:“赵栋不是说过吗?我们的花姐可是有人罩的。对了,赵悦,那个家伙叫张什么来着?”
“张云起。”
“噢对!就是张云起,上次他们班的人不是说张云起为花姐出头揍了廖海华一顿嘛,还在班上撂下狠话,说什么谁敢欺负花姐,就要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可乐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土农民,不过这个气质呀,跟我们的花姐真挺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