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像是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厚重的黑棺,湿润的土壤,悲戚的低吟。
冰冷的细雨过后,曲终人散,只有随着葬曲飘来的无名野花,静静躺在碑前,与骸骨一同感受日复一日的凋零与寂寥。
生活是一次颠簸的苦难游戏,有人在疲惫后长梦不醒。
“你醒了,却以为自己从未睡去。”
冰冷的雨夜下,元山海坐在残破的工棚里,对江生说了这样一句话。
江生低着头,怀里抱着那个老旧的帆布包,沉默不语。
散乱的雨声为这场夜幕添了几分愁绪,呜咽的夜风则渲染出一缕萧索。
其余人都站在雨棚边缘,静待结果。
陶范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心中诗意上涌,但考虑到地点与时间不合适,所以并未吟诵出来。
“是我忽略了某些事情。”江城靠在冰冷的金属杆旁边,忽然出声,“一直到现在,教会都还没有发来第二阶段完成的提示。”
“刚才都在忙着对付大爷的游魂,咱们都没想起这事。”崔悲微微点头。
“王骁杀人事件以及工地闹鬼传闻这两件事都解决了,这个阶段的小故事还没收尾,就只有一个可能……”
元大爷说得没错。
教会是故意把江生送来这个工地的,就是为了让他发掘出江生的潜能。
背后设计演绎任务那个人,把元大爷安排得妥妥当当,不仅让他成了任务的一环,还把他的二十年积累送给了江城,并且利用他与鬼魂的特殊关系,让他生出爱才之心。
“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有考虑完全。”
“学弟也是人,又不是机器脑子,偶尔大意一次也正常。”
“最近大意的频率比较高,前不久被绑了一次,差点死在某个小旅馆的浴缸里。”
“居然有人能绑架学弟?”陶范很惊讶,“我以为向来只有学弟能绑架别人。”
“所以是大意了,那人跟我父母是十多年的好友,跟我父亲一样都是医生。”江城看着工棚外的细雨,“因此我会随身带着一些小工具,比如刀片、铁丝这类的,以防万一。”
人类这种血肉生物,终究没法做到绝对理智。
或许机器人可以。
但现有的机器人大多太傻了。
另一边,元大爷与江生的沟通,渐渐有了一定起色。
“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
江生的声音还是很小,给人的感觉十分腼腆。
元大爷摸了摸他苍白瘦弱的手腕,轻轻一叹,摇头说道:“不,你只有十七岁。”
“可能……我……我天生比较瘦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十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我……”
“有没有感觉身体冰凉?是不是哪怕几天没吃饭,都不会感到饥饿?是不是越来越喜欢阴暗冰冷的地方?有没有很向往乱葬岗或其余坟墓密集之处……”
元大爷一连问了很多个问题。
江生闻言后,把头埋得更低了,可能是在思考,也可能只是不想回答。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老旧帆布包,瘦弱的身躯像是贫民窟长大的孩子。
元大爷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江生的回答。
他轻轻一叹,摸了摸灰白的胡须,缓缓说道:“我明白了,你知道自己不对劲,却不愿意承认,你心里还有一丝执念。”
“大爷,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用心体会自己的身体状态。”元大爷缓缓起身,“以执念化鬼,已死而不知,百年难遇的实体游魂……你是这个世界的宠儿,禁忌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
禁忌?
其余人齐齐转过头,看着木桌旁脸色苍白的江生。
这个腼腆的少年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好欺负,他居然能成长到禁忌?
元大爷用力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年迈的筋骨,然后对着工棚外的雨夜朗声说道:“教会的人听见了吗?他能成长到禁忌!他没有那道门槛!”
他苍老的声音在空寂的工地上回荡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