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一直觉得,孩子成年后,亲子关系往往分为两类。
一类是那种打打闹闹、磕磕碰碰、互相疯狂试探底线的父母和孩子,永远在拌嘴,时常相互得罪,比如她和她爸妈。
另一类早早就划清了楚河汉界,彼此都不敢踏过一步,相安无事、相敬如宾,没有必要就不怎么往来,比如林穆和他父母。
没有哪个更好,不存在哪种亲情更深,相处模式不同罢了。
李洛猜测他们多少是了解自己生病一事的,可能是林献或者麦香云和他们提起过。四个人原本是站在登机口一侧的落地窗边谈话,谈到一半的时候,林穆示意她去一旁坐下,那时候林文铎问了李洛一句最近身体怎么样,主动往等候区座椅那边挪了几步,于是四个人都坐下了。
后来林文铎起身,说有几句话想和林穆单独说。林穆点头,起身之后又俯身在李洛耳边亲了一下,问她想不想吃东西。李洛摇摇头,他笑笑就走了。
两位男士走了之后,原玢变得更自在些,问起李洛婚礼的打算。李洛推说一两个月前才领的证,暂时还未考虑。
原玢对于婚礼倒是很有想法,她应该是那种很喜欢鸡尾酒会、礼服、下午茶、鲜花和乐队的女人,说起这些眼神里就冒着光。
李洛不认为她是虚荣,她约莫着只是很享受策划主张一场盛大的派对而已,不论是一场“咆哮的二十年代”为主题的婚礼,还是周日下午闲来无事的烤饼干,她都会一样喜欢。
“我嫁给林穆爸爸之后,就没再工作了。”她微笑着道,不自卑,也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联想到目前待业在家的自己,李洛心里凉了半截。这是他们家世传的诅咒吗?李洛为自己冒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工作或是不工作,都不能定义一个人。
如果有个人能让原玢欣欣然地放下在社会中的角色,毫无顾忌地投入到家庭里去,几十年下来依旧幸福如初,这当然是一件令人为之高兴的事。
但李洛也不觉得“诅咒”这个词想叉了,毕竟自己还没有嫁给林穆时,就被他坑没了工作。
父子二人大致十分钟就回来了,林文铎和原玢也就笑着和他们告辞。虽然林文铎对李洛仍是和蔼客气,但李洛察觉到他神情中夹带的几分复杂意味。
林穆依然淡定自若,没什么情绪。
他们走后,李洛问林穆他父亲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在网上查过,看不太明白。”
从领英上来看,林文铎也是金融这个领域的,身兼数职,比如高校商学院国际顾问委员会委员,还有非盈利性经济智库的副所长,再有是中英商会执委会的干事。这些头衔的确牛皮哄哄的,但在李洛看来都是商政相接的虚职为主,看不出他具体是做什么的。
不过从其中两个职位里,李洛大致明白他的咖位有多大,一个是英国金融巨头伯曼集团十人董事会的董事,还有就是一个国际跨学科重量级期刊的主编。
“其实我也不清楚。”林穆笑道:“从小就没弄明白过。”
李洛撇撇嘴,觉得他是在搪塞自己,但也没追问,他爹的事儿,那是他爹的事儿呗。她此时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点心事,就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玩游戏了。
事实证明,即使是隔着楚河汉界相望的亲子,也有四渡赤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