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报了自己学校的名字,又补了一句,“就是很普通的学校,至少是个二本。”
段晏秋点头,很是欣慰,“我还担心你连本科也上不了呢。看来你还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不是把你的话听进去了,是被你的话刺激到了。”春夏想起过往,有些恍然,“那个时候心里很别扭,钻牛角尖了。”
春夏点到而止,话说得很简单,可其中心酸,想必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在最重要的高三莫名其妙被甩,只能咽下所有苦难,抹掉所有的眼泪,拼了命的往前跑。
生活就是这样,你总觉得这个坎,你可能迈不过去了。
可是当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会发现曾经横在你跟前,如高山大河一般的坎,也不过如此。
提起过往,段晏秋似乎有些感伤,在偌大的操场上,锻炼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他却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她。
春夏一惊,暗地推他,“干嘛呀,这里好多人。”
段晏秋的声音有些掩藏不住的情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觉得做了对你最好的决定。”
佟春夏顺着他的背,轻轻拍着安慰着,“我现在知道了。而且当时的情况下,你确实做了对我最好的决定。我后来想了想,八年前你经历的那些苦难,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不一定能陪你走到最后。段晏秋,你很勇敢,你很果决,你把所有希望都留给了我,还独自熬过了很难过的那些年,你做得很棒。你的父亲母亲,也会为这样的你感到自豪。”
女孩子的声音很软很轻,却仿佛带着摧枯拉朽的强大力量,将他狠心竖起的高墙全部击碎。
他溃不成军,所有憋在心里的那些绝望和苦痛仿佛在顷刻间被释放了出来。他情绪有些失控,抱着她的手微微卷曲,露出森白的骨节。
起初在英国的第一年,日子很难过,他住过大桥、地铁站、地下室,更多的时候,他考虑过自己是否还有存在这个世上的必要。
他身无分文,腿脚不便,伤口愈合得也不是很好,每天走路都疼得要命。在白人当道的伦敦,他处处碰壁处处遭受歧视,即使如此,他像是被生活追着跑,一刻也停不下来。
停下来的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只有他死了,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可是他不能,他不愿,毕竟伦敦离祖国那么远,离父母那么远,离春夏那么远。
他不愿意死在满是陌生人的异国他乡。
他想着英国和中国的文化不同,也许死了,进入的是天堂。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是死了,也见不到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
真是奇怪,他从来不信鬼神。可是在生死面前,他才发现自己竟也会考虑这些。
春夏察觉到他身子僵直着,他的手紧紧抱住她,快要让她窒息。可她察觉到段晏秋的情绪隐隐有些失控,她只能安静的站在那儿,任凭他紧紧箍住自己。
段晏秋,一定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才咬着牙走到了她面前。
所以她会用尽所有力量,让他以后的日子,全是阳光普照。
于是,她唇角轻抿,拍了拍段晏秋的背,小声问道“段晏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的班主任老刘”
段晏秋声音干哑,将头抵在她耳朵旁,瓮声瓮气道“记得。”
春夏的声音有些许尴尬,“咳咳咳咳,他现在离我们大概十米远,要打招呼吗”
果然,段晏秋如当头棒喝,一下清醒,松开了她。
春夏又重新活了过来。
“哎哎哎”老刘穿着个白色背心,颈上搭着个毛巾在跑步,跑近了之后才拍着脑子叫起来,“这不是不是段晏秋吗”
老刘的脚步戛然而止,很是灵活。
段晏秋面色有些许不自然,两个人连忙跟小学生一般乖巧打招呼,“刘老师好。”
刘老师相当震惊,“你们怎么在这里”
“休假,过来看看。”段晏秋简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