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脚下不稳,莲意赶忙蹲下去,双手扶着船舷。陈确利索地解开了缆绳,没有用桨,却用双手的力气去反推岸石,将木船从一个圆谭一般的水面,推入了河流正中。
这条地下暗河水流湍急,立即漂着木船顺溜而去。陈确也蹲了下来,和莲意面对面。
他真是个没有一句废话,做事极端爽利霸道的人。他开始向莲意解释,“这是出大事的时候,朕与皇后、太子能够避难、出宫的密道。”
“是。”莲意以及不敢多言。
“就算是那个时刻,也不敢说跟在身边的人是否可信,以及外头的敌人能不能找到这里。其实也不难,对吧。所以这里头不能是坦途。”
“奴懂了。”
陈确温和地笑笑,“嗯,你胆子很大。喜欢些什么,朕,还是要送的。”
“奴喜欢书。”
“好,朕记得了。”
船行了有几里路,应该是出了皇宫,水流缓慢了下来,河岸上密密麻麻站了至少几十个金甲军人,打着火把,迎接君王。
陈确伸手探进水里,略滑动了几下,木船竟然真的向岸边飘去。然后,他从船上抛出了锚,稳稳地、准确地挂在了该挂的地方。没有一个军人动手,皇帝亲自拉着绳子,靠力气把船靠了岸。
莲意跟着他上去,军人们让开了一条路。莲意才发现,“岸”,也不是真的岸。十几步外竟然又是个大深涧,一座浮桥搭在上面,浮桥上稀稀疏疏铺着木板子。
陈确先走到桥边儿,“还是那句话,这里头不能一片坦途。否则才是真正的危险。至于危机之中逃来的皇族,谁真的掉下去了,那也是废物。——来!”
莲意也没什么犹豫的,走了过去,把手递给陈确。陈确把莲意的手绕上了自己的臂弯,“朕要扶着绳子,你要自己负责抓好朕。”
“是。”
真的上了浮桥,说不怕是假的。莲意觉得脚下晃晃悠悠,和在木船上绝对不一样。她真的有种“无需等桥塌了,自己不如早一点跳下去”的冲动,满心里问着,“怎么还不完,是不是永远走不完?”
绝望。
她不知不觉地,紧紧贴着、依靠着陈确。
终于踏上了地面。陈确定睛看着她,饶有兴味等这个女人的第一反应:娇喘?哭?松下一口气?告饶?
莲意,竟然笑了。
她依旧抱着陈确的胳膊,还主动使劲儿往前多走了几步,侧着脸望着陈确,打心眼里有种成就感的样子,接着原地蹦了三下,总算是跑到自以为安全的地点,把心里的欣喜给发泄出来了,把陈确也逗笑了。
“好玩吗?”陈确问。
莲意连忙抽回了手,不再倚靠着皇帝,但是她很兴奋,“其实是好玩的。”
“还有更好玩的。”陈确说,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风驰电掣的声音,莲意回头去看,原来是那帮军人从石壁之上拿绳索越过深涧,到了此岸。
场面是好看,可是莲意不解,“皇上,这样的话,敌人追起来,也没那么难。”
“哈哈哈哈哈,你提醒得对,明儿就让他们把绳子砍了。”
沿着接下来的路走下去,呼呼的风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烈。等到风声刮得人听不见旁的声音了,莲意看到两个太监打扮的人走上来,牵来了两匹马。
陈确什么也没说,翻身上马,莲意也只能跟上。两匹马肆意奔腾了起来,跑在黑暗里,跑过了风,跑出了地下。
满天繁星就那样忽然闪现,莲意禁不住欢呼了起来。陈确打起了口哨,应和着少女的笑声、叫声。两匹马早就知道路,带着陈确和莲意在星空下爬上了一座山头。
那里,金甲军人们也赶到了,而另外一些灰甲军人则早已等候,掀开了一大片白色的风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