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舆长出一口气,“是啊,那你也不会懂我的难处。”
“奴那日在采萼楼上对殿下说的话,您还记得吗?”
“弹琴的那日?”他记得,当然记得。
“奴话里话外,似乎是觉得贩夫走卒比您难,但今日奴改了想法,觉得身为太子,才是不容易,您和贩夫走卒何尝不一样?太子也是个活计,当好了才有饭吃,不过是为生计所迫。”
陈舆侧脸看看莲意那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笑了,“怎么,你去太学一天,就懂当差不易了?”
“可不是嘛,”莲意一脸真诚,“奴坐在关大人面前,就被他问了几句话,好家伙,坐立不安的。想来,您要被皇上问话,更吓人。”
陈舆放开莲意的手,改为去搂她,“你倒是朵解语花。”
“过奖过奖,不敢不敢。”为了让陈舆高兴,莲意故意调皮了起来,并且从他的胳膊底下抽身,拎着那身通红的大袍子裙角儿就往前跑去,跑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倒退着,一边看着陈舆,一边继续挪着步子。
“您别乱想了,看这夜色,多好啊!”
“看摔倒了!淘气!”陈舆这话刚说出来,金北已经纵身飞过去,就在莲意旁边儿,护着她。
陈舆倒是松了一口气,继续与莲意聊天儿,“父皇治天下不易,按理说,比我还难。”
“也不是哦,”莲意有了金北保护,更蹦哒了起来,左摇摇、右摆摆,蹬蹬腿儿,扭扭脚,像个做完功课出来玩的孩子,“皇上没当过您这样的差,他老人家没当过太子。”
这倒是。
陈舆听了莲意这句话,忽然五雷轰顶,也醍醐灌顶。
做太子太难了,全天下都逼着你事事做好,又盯着你事事不能过分。
而陈确继承舒景帝的皇位,兄终弟及,是舒景帝临死前忽然决定的。之前,太子一直是陈渭。
当今皇帝陈确,从未坐在太子这个特别的、尴尬的、微妙的位置上,备受煎熬过。
“你果然聪颖!说得极对!看我抓到你奖励你!”
陈舆也似撒了欢儿,向前几步,扑蝴蝶一样扑向莲意,莲意一边朗朗笑着,一边迅速躲在了金北后面,两个人绕着金北闹起了捉迷藏。
金北像一棵杏花树,站在中间,无声无息。
陈舆总算抓到了莲意,横抱起来在空中晃了几下,作势要把她扔向金北去的样子,吓唬得她尖叫连连。
莲意“殿下殿下”叫着,求了好几声,最终换了口气,“奴要死了!求舆郎放过!”
陈舆这才算完。
莲意被太子爷放到地上,她有些眩晕,没踩稳,倒退半步,手腕子被陈舆拉住,胳膊被金北抱住。
又放下了。
在陈舆的眼里,只觉得侍卫们和画床和桌子椅子、和这杏花林里的老树,差不多,他竟然就把莲意挤到金北的身上,捏起她的下巴看着,想要吻他。
“那个!”莲意不想,无限抗拒,金北在呢,怎么可以?
她不敢惹陈舆,拼命思索,终于想到了什么话题,“要下雨了。”
陈舆的唇果然没亲下来,而是抬头看看天。
天上依旧繁星朗月。
“坏透了的小蹄子,骗人。”
莲意趁机鱼一样脱身,又拎着裙子跑到卫齐、余明、惠久那一堆去了。陈舆没有再追,因为他想到了什么,“对了,改日你陪我去个地方。”
“是,去哪儿啊,殿下。”莲意问。
“护国寺。怀恩大师当过太子,我想找他聊聊。他,直到如今,想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