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大家伙儿都累坏了,褪了好几层皮。
因此,这会凤姐跟前不过几个心腹小丫头陪伴在旁。
静虚捏着佛珠,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慈悲的微笑,心疼道:“二奶奶辛苦了!这一桩大事忙下来,清减不少。”
凤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左一下右一下,轻一下重一下,玩乐一般。
平儿站在边上,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盖盅茶碗。那碗里正冒着白色水蒸气,透着茶香。
凤姐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那灰,慢条斯理道:“我辛苦什么,帮东府理事的又不是我!”
静虚一哽,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旋即,又想到王氏既去了东府忙碌,西府那一摊子便顾不上,加上珠大奶奶坏了身孕,打理西府的肯定是王熙凤,不由又笑着恭维:“西府几百口子能摆弄明白也不简单,还是二奶奶能干!”
这句话算是挠到了痒处,凤姐听了,才真真欢喜上了,嗔道:“自家府上,不简单也要摆弄明白,我还想传给儿子这份家业呢。”说着,轻轻抚摸小腹。
进门一两年了,迟迟没有身孕,她有些急了。
静虚眼睛一转:“二奶奶多多行善积德,这儿子就来了。”
凤姐不以为然:“怎么行善积德?捐香油钱还是点长明灯?又或者给佛祖塑金身?”这都是和尚尼姑在后宅惯用的手段。
静虚讪笑道:“我这里便有一事,办成了既能收银子,又能积德。”
凤姐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有这好事?”
静虚硬着头皮点头。
“噗嗤!”
凤姐笑了一声,这是冲她耍心眼呢,她九岁以后便不玩了。
“说来听听。”突然,她来了兴趣,想听听这人如何花言巧语。
静虚先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前些年,我在长安县善才庵里出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家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到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
“呵。”凤姐扶了扶鬓角,不甚感兴趣,痴男怨女也就那些事儿。
静虚示意她听完:“李少爷一眼看见金哥就爱上了,立刻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收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
凤姐眼中惊讶一闪而逝,接过平儿捧着的茶盅喝了一口,“原任长安守备”?这是亲家官儿丢了,想悔婚?
静虚还沉浸在回忆里:“张家想退亲,又怕守备不依,便告知李少爷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少爷一定要娶,张家没法,两处为难。”
凤姐心下暗暗耻笑,这张财主家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将错处都推到别人身上呢。
“不成想,守备家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事儿,不问青红皂白,跑去张家大闹,还说:‘一个女孩儿你许几家子人?’偏不肯退婚。两家就打起了官司来。”
“女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找门路,赌气偏要退婚。”
凤姐心里已把这事断明白了,笑笑,不在意的道:“不就是退个婚,还如此难办?自来听说女子退婚不好再说人家,怎么前守备家的公子还死死咬住不放?莫非有隐疾?”
要她说,这样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墙头草一般的亲家不如一拍两散,免得日后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