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点头正色道:“定然如此!若是不信,你可以现在就写信回家问问姑父,再将自己的处境说一说。你若不说,姑父一定以为你过的极好呢。”
“现在就写信?”
“写吧,让哥哥使人今天就往扬州送。”
惜春拉着黛玉的手便往书案边走。
亲自磨了墨,铺好白纸,又从笔筒里取了支兼毫小楷毛笔递过去:“一鼓作气。”
黛玉迟疑了一下:“会不会不太好?”从前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会却只报忧不报喜,有些告状的意味。
“别担心会破坏亲戚关系。姑父当了十几年的官,能连这些都不处理不好吗?”那也枉自为官多年了!
黛玉见惜春满脸自信,放下心来,接过毛笔,蘸满墨,伏案写了起来。
惜春悄悄走到门外,冲夏萤招了招手。
夏萤手里拿着把镂空掐丝金背象牙梳子正等着给头发乱成一团的惜春梳头,见此,连忙拿着个圆凳跟了出去。
将惜春抱起放在凳子上,她轻声道:“姑娘有话便说吧,不耽误梳头。”
惜春悄悄叮嘱:“我让你盯着紫鹃,不要让她发现黛玉往扬州写了信。”
雪雁是个不当用的,这话其实不对。
贾母给的紫鹃,是荣国府家生子,肯定比外来户雪雁能摆布的开。
雪雁退位让贤何尝不是眼明心亮,知道自家姑娘若要过的舒服,还要靠紫鹃。
别说老太太疼宠这样的话,阎王好见不还有小鬼难缠吗?
王嬷嬷不同样进了贾府宛如透明人?
凡事有紫鹃顶在前头,黛玉才能少吃亏。
有了好处,自然也就有不好。紫鹃忠心的无疑是贾母,贾家,而不是林黛玉,更不是林家。
除了照顾外孙女,贾母何尝不是也放了个耳目在黛玉跟前?
黛玉库房里有什么物件手里有多少压箱底的银子,估计贾母和王氏都比她清楚。
与扬州的通信亦然!
这才是惜春撺掇黛玉乘紫鹃不在写信的原因。
双螺髻梳好,钗环插好,惜春捂着嘴大了个大大的呵欠。早上赶路起的太早,困意上头了。她还是个宝宝,要多睡才能长个子,大长腿不容有失!
“午膳究竟吃什么知道吗?春莺怎么还没来。”
夏萤哄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且再等等。”
又等了一会,连书上你知了都去歇着了,春莺与紫鹃才一人拎着一个大大的三层竹编点漆食盒走了过来。
“终于来了!”惜春欢呼一声,嚷道,“紫鹃,是什么呀?等了这许久。”
室内写信的黛玉听到这句话,手抖了抖,蘸满墨的毛笔在纸上落下一个浓重的墨点。
顾不上纸面是否干净,提笔挥腕又快速写了几行,待墨迹一干,黛玉便赶紧装入信封,用蜡封好,夹在案头厚厚的一册书内,正是惜春还没读完的《水经注》。
好在是夏天,墨干的快,若是冬天,以黛玉的速度,信非糊成一团乌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