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内只能听到两个人急促的喘息,火折嚓地一声被点亮,桌上的烛台被点燃,黑衣女子抚了抚鬓发,向房内站着的黑衣少年娇媚一笑。
“公子,藕荷要先更衣。”
也不在意那少年是否同意,自己便先行进了房内,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烛光映照下的女子一身浅桃色衣裙娇俏明媚,面上似乎补了脂粉,眸光如水灵动,唇上红艳欲滴。
她走向倚靠在窗内站着的少年,他从方才进门之后便只有这一个动作,两手在胸前抱臂,就这样靠着,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开。
她展袖在承晔身前转了一圈,烛光因风摇曳,光影明昧之际那女子妩媚回眸,风情万种。
“卫公子,我的美,不输某人吧?”
她罗袖掩口,声音婉转,话里的某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有话快说。”承晔愈发惜字如金。
云朔月神情立时黯淡下去,垂袖重重坐在就近的蒲团上,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再看承晔一眼,眼神里充满疑惑不解,明明对那异族小女子千般万般温柔,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她?
但她即刻收起了这些心思,正容道:
“其实公子对我父亲所做之事的了解太少了。他并非死于剿匪,而是受莅王殿下指派,跟随冯斯道秘密潜往突伦,开了和记布庄,做起了谍报生意。”
大宸现今的官方档案记载,云中道将军死于一次剿匪,那是经过莅王授意而做出的假象,事实情况是“剿匪而死”之后的云中道,便使用了新的身份,在突伦开设了和记布庄。
“卫公子或许会怀疑,既然是秘密任务,我又从何得知,对不对?”
她看了一眼承晔,随即转过身在妆台下取出一柄小刀,又跪坐在床前,撬开地面上的一块地板,取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包递给承晔。
承晔犹豫片刻,伸手接下那东西,手感像是一本书,但他并没有打开纸包去看,而是拿在手里看向云朔月,等她的解释。
“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前年的十月份,我收到了这样东西,无头无尾的账本,是属于开在月氏城的一家名为和记布庄的店铺的。”
听到建安十三年,承晔的心头突突跳,仿佛有什么猜测要跳出来了。
这一年的十月,莅王和他的父兄奉命帅怀远部开拔奔赴北疆前线,十一月中,怀远部全军覆灭,莅王和他的父兄罹难,之后是厉氏之乱,源铮在一片混乱的朝局中被舅舅林世蕃拥立登基。
他抖抖索索地打开手里的纸包,确实是一本普通的账册,内页已经发黄发旧,详细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什么进项,金额多少,什么出项,金额多少。承晔放下账册,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云朔月。
她在灯下凄然一笑,有一行清泪倏忽滑过光洁的面颊,隐没在衣襟上。
“我认出来了,这些字迹是我父亲亲笔写的,因为我名字中有个月字,父亲所写的月字都是弯弯如同一枚月牙。”
承晔低头翻了几页,只要有月字,确实都是一枚弯弯斜月的样子。
“我知道他还活着,寄来了东西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我偷偷从外祖家跑出来,换上男装,一路上掩藏形迹混在商队和农户之中,到了月氏城之后,和记布庄已经被烧成一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