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王甩着袖子旁若无人地自帷帐中走出,过了好一会儿,便有个身形瘦长的管事捧着衣服从帷帐中出来,他弓着背在回廊中卑微穿行,看起来十分普通。
然而,不过片刻之后,他重又返回帷帐前,环顾四周后,身形迟疑片刻,飞快地跃上对面四角飞檐的凉亭,循着一棵芭蕉树四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
“哈?是你这个小东西。”
管事落地无声,但声音却尖利嘶哑,如同铁片刮刺的声音一般。
他手中托着一只死了的狸猫,似乎还残余着些许体温,腹中深深插着一枚极薄的铁片。
他似乎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跳跃几步隐在湖岸上的幽暗处。
咕咚。
极温吞低沉的水声响过,大约是狸猫尸体被推入湖中发出的。
管事掉转身子,仍是卑微地弓着脊背前行,身影消失在一处回廊,转眼之后,回廊外的碎石甬道上,他手中捧着衣服,身形卑微,穿行在宫人和侍卫之间。
承晔从抱月楼檐角挑起的鸱吻背后挪出身子,揉揉方才贴在冰凉屋顶上的脸颊叹了口气。
“这人够厉害,也够自负。”
幸好他抓到那只猫,用那铁片将其刺死放回原处。
这人一枚铁片飞出便知自己命中了目标,是以当时并未出门查看,可见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负。
即将离去之时又忽然折返,固然是为了确认命中之物,更重要的是为了除掉他下手的痕迹吧。
邝离方才好险,被刺中之后声气不乱顺利逃脱了。
承晔拍拍胸口,这个发现太吓人了,区区一个王府管事,功夫如此厉害。
延陵王应该是更有本事的人才对,不然怎会笼络到这样的人?
他所表现出的愚蠢鲁莽,仿佛单纯就是为了愚蠢鲁莽,这一点很奇怪。
就像作恶之人之所以为恶,多半是因钱财权力仇恨等等,但从未有人只是为了作恶而作恶一样。
他确信延陵王内里并非如此愚蠢鲁莽,这样看来,之所以以愚蠢鲁莽的表象来伪装,定然是要掩饰些什么才对。
可是他要掩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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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燃放时,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片璀璨之中,身边的人群惊叹高呼、推杯换盏,皇帝忽然有些寂寞。
他此时很想去女眷所在的偏殿那里,试试能否遇到宜秋,和她随意说说话,或者哪怕是坐在一处什么都不说。
这两日常有人在耳边提起祖制不可违,今日皇祖母更是给了宜秋郡主之位。
在所有人的提醒下,暗示下,他心里的执拗反而更深了。
“皇上”。
乔公山悄然入殿,静立于皇帝身后轻声唤道。
“小人扶皇上出去走走醒醒酒吧!”
这是事先约定的讯号。
乔公山今日并不在宴上伺候,但若是有事要禀报,便会提醒皇帝暂离宴席。
皇帝扶额点点头,愈发装出些醉态由乔公山扶着向外走去。
方立了春,院中略有些青绿之色,此刻都被清冷月光浸染,如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邝离偶然探到了些延陵王的消息”,乔公山环顾四面,一面为皇帝披上斗篷,一面将邝离方才探知之事说了。
“马?那看来和军队有关?”
皇帝皱眉思索,延陵王府的管事会用一种怪异的刀片伤人,邝离也被其所伤。
“那个王府的管事,是延陵王府的老人还是生面孔?”
“小人问了邝离那人的容貌身形,应是从前就在府里的,小人见过这个人。”
嗯,皇帝点头沉吟,抬步往前道:
“先去找承晔。”
也才绕过假山,踩着花木中铺设的青石小道往上,便已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湖边的凉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