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在袖子上的手猛然收紧,叶沉鱼低头,看见男孩看着下面,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袖子。黑色的眼睛倒映着刀尖的寒光。
叶沉鱼看了他一眼,忽然将他的手从衣袖上扯了下来,双手撑住身前的墙砖,整个人凌空翻过城墙,跳了下去。
男孩怔愣地看着她跳了下去,再一眨眼,人已经落在了刚刚那男子的身后。
男子脸上仍挂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在衡量一般,将刀尖在哭闹的孩子身上上下移动。
叶沉鱼轻巧地落地,手中的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鞘。寒芒在一刹那映出她冷寂的眼神,又消失无踪。
高举着刀刃的男子僵立在了半空之中,一息过后,身体摇晃着摔下了马。
叶沉鱼站在他身后,漠然地看着他到底,伸手抓住了那个哭闹的孩子。
孩子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知道自己被救了。在叶沉鱼手里抽噎了两声,竟然没有再哭了。
然而……叶沉鱼瞧着手里的孩子犯了难,她一向是不会插手救人的。这与善恶无关,只是在她看来,每一个世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命运,或生或死,是不需要她插手的。
而且她能救任何一个人,却不可能救所有人。
就像在这种乱世之中,她可以提前去截杀这支匪军,救下逃过来的难民。然而这样的匪军、这样的难民,随处可见,就算是她也救不下所有人。
但是今天,叶沉鱼盯着手中的孩子,她莫名其妙地跳了下来,救了这个孩子。可能是因为她带着原身的弟弟的缘故,总不好教孩子见死不救,叶沉鱼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她把孩子放下,身后的兴家军还在追逐着剩下的难民,并不执着于跟渔阳的守军缠斗,已经开始后撤。
叶沉鱼回头看了一眼,戴着玄黄头巾的人马已经调转了方向,策马像她这边奔来。
“……”
叶沉鱼瞧了瞧只到她小腿位置的孩子,稍微觉得有点为难。要在乱军之中护住一个孩子有些难,而且麻烦。
不过有一个并不怎么麻烦的方法,叶沉鱼把不够她腿高的孩子拎到身后,自己则向前迈了一步,长刀横在胸前。
这是一个有些荒谬的场景,骑着军马、全部武装的兴家军齐齐地奔向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只站着一个没有坐骑、只有一把长刀的少女,身后还护着一个孩子。
似乎无需砍杀,少女连同幼童就会被马蹄践踏成肉酱。
墙头之上,男孩双手紧紧扒着城门砖,整个人几乎要探出城墙。他身后站着几个渔阳的守军,此时都露出了不忍或者羞愧的神色。
然而在兴家军浩浩荡荡地碾压过去的时候,刺眼的刀光划过天地之间。
画面宛若被画下了一个静止的符号,这一次刚刚完成一次劫掠、杀气腾腾的骑兵,在距离少女一丈远的位置齐齐停了下来,甚至仍旧保持着高举武器的动作。
叶沉鱼微微俯身,手中长刀的刀尖已然换了一个方向。她缓缓直起身体,将长刀收至身后。
这幅静止的画面保持了大概三四息的时间,猛然崩碎。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整齐地被分为了两截,砸落在了地面上。
想要救一个人,最省事、最不麻烦的办法,就是将来杀他的人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