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前任刑侦队长……
做我们这一行的,每天都在刀口上舔血,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没了……
我拿过无数次枪,杀了数不尽的人,见过无数战友倒在我的面前,我自以为我已经看惯了生死,已经足够铁石心肠……
可那一次,签字的时候我连笔都拿不稳……”
沈一年眼底波光粼粼,想到那人的血染了自己满身,他的一颗心脏就像泡在了万年不见光亮的雪山底,凉的发颤。
“我很少害怕,可是那一次,我真的怕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比我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头、被几十人毒枭包围时,还要害怕无数倍。”
“我害怕我签下那张病危通知书,就再也见不到里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对我笑……可是我没有办法,不签病危通知书,里面的人只会死的更快。”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回想起当初的场景,沈一年的周身依旧萦绕着厚重的无力感,这层无力感凝结成了一张实质的网,将江妄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我保家卫国,可是到头来,却护不住一个想护之人。”
沈一年淡淡的嘲讽出声。
江妄终于有了动作,他机械的转头,像年久失修垂垂老矣的机器人,动作缓慢。
他能感受到沈一年身上传来的绝望和无力。
“后来呢,那人死了吗?”
他一字一顿的开口,嗓子像许久没有喝过水般沙哑干涩。
沈一年嘴角突然勾了一抹明媚的笑,明媚中又参杂着一抹苦涩:
“后来啊……他幸运又不幸运的活了下来。”
他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笑。
幸运的是,对方活了下来。
不幸的是,对方遇上了他。
正常人遇见他这样疯批,都会觉得很累吧?
“江妄……”
沈一年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
“相比于我,你已经很幸运了。”
幸运黎七念还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幸运黎七念是个女孩,两人不用接受世俗打量的目光;幸运黎七念对他并非毫无情意……
江妄盯着检查室的大门,黑眸如幽深的墨潭,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良久。
他轻轻开口,对沈一年闻所未闻的说了一声“谢谢”。
……
走廊的拐角处,立着一道身形修长的人影。
来人背靠着医院的墙壁,听着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神情有些充楞,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三人谁都没有再出声,走廊再次恢复了一开始的沉默。
“咔擦。”
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沈白景拿着一叠化验单,神情严肃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难看的,仿佛手中拿的是一把刀。
“怎么样?”
“结果如何?”
坐着的两人都是猛地起身。
沈白景没有说话。
沈一年的眸光缓缓沉了下去。
自家弟弟的性子他最清楚,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就代表结果
非常糟糕,甚至是……
无解。
躲在转角处的人也憋不住了。
“你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承受的住。”
季节穿着黑色衬衫缓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