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静静看着,直了身子面带讥笑,“瞧我,竟浑忘了。”
“妹妹初入这铁狱铜笼,就被施了截舌之刑,现如今,早已没有可言之口了。”
“不过也是。”她顿一顿,“在这紫禁城中,向来只能听见位尊势重之人的低语,而你这等卑不足道的阶下之囚,就算是声嘶力竭,也无人会听闻。”
班楚心的眸光募地一跳,仿佛抖缩的火苗,瞬间便暗了下去。
那女子冷然一笑,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森冷
“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样子,就像那烂泥,就该安分守己的匐伏于他人足下,不要妄想攀高结贵,一步登天。”
愈渐模糊的视线中映出女子离去的背影。腐锈的铁门重新关上,周围再一次变成暗无天日的死寂,班楚心耳边开始轰鸣,仿佛回荡着女子离去前的笑语。
“妹妹就在这里好生享受吧。”
当胃里的痛感消去,最先传来感觉的是四肢。班楚心动了动脖子,眼睛在蓬乱的头发后望去,所望之处,触目惊心。
她手臂上的肉开始腐烂,滑腻的血连着肉,仿佛泥巴一样贴在她的骨头上。班楚心恐惧的动了动手指,啪嗒一声,一块皮肉贴着手臂滑下来,掉在地上。
肉块融烂的腥臭味让班楚心想要干呕,地牢里的硕鼠似乎闻到了血味,从洞里探出头。牢里的硕鼠多是饥不择食,此刻嗅到血气,便是疯了一般的扑向地上的肉块。吃光了,就寻着血味爬到了班楚心拖在地上的双腿旁。
硕鼠的牙极是锋利,咬住班楚心已经开始发烂的小腿,一扯便是一大块皮肉。班楚心疼的浑身战栗不已,双腿在地上甩着,连连溅出碎肉来。硕鼠吃红了眼,顺着双腿爬上来,想要啃食上面尚且完好的肉。
班楚心恐惧的双目透出血一般的红,她顾不得被铁钩勾住的锁骨,开始拼命晃动着身体想要将硕鼠甩下去。但由于常年未照阳光,她的骨头早已发脆,咔的一声,班楚心左肩的锁骨突然断裂,瘫软的身体一下栽倒下去。力量一时间全部压在了右肩的骨头上,班楚心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吊在那里,翻白着眼睛,张大的嘴巴好似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发出阵阵悲鸣的嚎叫。
守牢的官兵直听的浑身发冷,赶紧起身关门,把那惨叫生生裹进了冰冷生硬的墙壁中去。
硕鼠被震了下去,缩在墙角里呲牙,有些不敢再上前。班楚心斜吊在那里,四肢上的肉已经掉了大半,森森的白骨合着血丝露了出来。她已没了气力再挣扎,盯着墙角浑身已是鲜红的硕鼠,和满地血迹碎肉的腥烂,班楚心流下了眼泪。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班楚心已是多年未曾流过眼泪,绝望与麻木已然将她侵噬。在这里,活着就等同于死了。
如今眼泪再一次带来久违的暖意,也一并将那些悲痛的过往,带回脑中。如若当初她不曾听信别人的话,嫁给赫连邴,不曾为他称霸天下的决心扶摇多年,如果当初没有让自家嫡姐进门,成为赫连邴的妾室,自己如今是不是也就不会沦落到这副悲催的地步了。
事到如今方才顿,世清薄,人情恶,桃花已为别人娇!
可笑,可笑…
班楚心垂眉低首,泪珠子低落在草席中腐烂的肉块上。墙角的硕鼠吱吱叫起来,贴着墙壁慢慢向前爬过去…
班楚心还记得嫡姐封后的那天,一封废后的诏书狠狠甩在自己脸上,那上面抑扬顿挫的清丽字体,她曾经那么熟悉,如今却将她打入这阴暗的地狱,终不得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