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恒倨傲地盯着四郎,轻嘲道:
“谢清澜,我劝你清醒点。从去年开始,这三只狗就受沈稷之命,一直暗暗守在我身边,随时窥探我的一举一动。
刚才你与我所做的事,也被关在暗处的他们一览无余,如果你让他们走出这个门,难保不走漏风声,尧京城便得不到南策军一兵一卒。
你可自己想清楚了,究竟是天下重要,还是这三条贱命重要!”
四郎低头,默默地看着三人:
除了致理还能努力站立片刻,致和与致纯的腿骨、脊椎均已碎断,倒伏于地的姿势看上去竟有几分类似四肢松散的提线木偶。
致纯声音沙哑,用尽所有力量吐出一句话:
“尊主不必难过,这便是暗修……的归宿。”
末了,他对着四郎从容一笑,似乎早已将生死看淡。
……
四郎仰头,喉中微微哽咽。他吸了一口带着雨丝的凉气,不忍地闭上双眼:
从他记事开始,这三人便一直守在他身边,那时自己才五六岁,他们也不过十三四岁而已。
算起来,到今日,他们才二十七八,尚未度过青春华年。
四郎虽然习惯他们面对自己时的严肃拘谨,却也偷瞧过他们私下里的玩笑打闹。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年轻的生命,有着单纯而热血的信念和对这个世界无比的好奇……
雨丝越来越密集,凝聚在四郎的发丝、眉睫。
良久,他猛然睁眼,用手指拂去眉间聚集的雨水,直面范恒道:
“对我来说,天下与他们没有孰轻孰重。如果今日他们走不出这里,这天下不救也罢!”
范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就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笑容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可笑,那今日你便给他们陪葬吧。”
说罢,他拔剑向四郎冲来,四面的府兵虽然跃跃欲试,却并不敢真正上前。
四郎轻退两步,双手结印正要还击,却见致理从地上跃起,夺过一个府兵校尉手中的长剑,剑锋朝下,划过致和与致纯的脖颈。
那二人动脉中飙出两柱鲜血,有几滴落在四郎脸上,尚有余温。
随后,致理按剑而立,挡在四郎身前,一息之间,就被范恒的长剑透胸而过。
致理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身体因剧烈疼痛而轻轻抖动。
他微微抬头,望着四郎,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
“尊主,天—下—为—重!”
致理停止呼吸的时候,未能阖眼。虽然有一只眼珠已经在酷刑中失去,但另外一只却清亮坚定。
四郎以五指轻拂下他的眼睑,又从他手中取出那柄锋刃带血的剑,紧紧握在手中。
凛然杀意在四郎眼中极速升腾。
他跃至半空,手中长剑与他神光合一,时光似乎瞬间凝滞。
万千碎玉琼花般的天星化为闪亮风龙,将范恒瞬间裹挟其中。
待范恒用尽全力冲出风龙,身上的金光战甲已经散碎成片。
他低头,发现左肋和肩膀都已被划出数道伤口。若是没有战甲护身,恐怕此刻自己已经被千刀凌迟。
正闪念间,却见四郎凌空一剑劈砍而下。
范恒一边格挡,一边退让,嘴里狠叫:
“谢清澜,你不要忘了刚刚入体的蛊虫。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四郎听后,手中的剑微微一凝。
范恒心中长出一口气,暗赞自己机智保命。
抬眼,却见四郎双手握剑搏命一笑,厉声道:“那就一起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