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耳朵凑近,听他喘着气说:“南克,南克,那只狗……”
狗?我很疑惑。
“那只狗,南克,你们把那只狗带回来了吗?”父亲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臂。
几乎在同时,屋外传来激烈的喧闹声。我们养的几只狗发出阵阵呻吟,这声音听着那么奇离古怪。
“南克,去看看。”父亲命令我,“去!”他松开我的手臂。
我走出屋外,看到距离村子最后间小屋约长矛一掷之遥,一只大狗直立在一座小山岗上。
村里所有的狗都弓起了脊背,原本下垂的嘴唇翘得老高,露出獠牙,对着它低吠。但大狗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它的身躯挺得笔直,耳朵竖起,看不出任何嫌恶或恐惧。它那黄色的利眼慢慢扫视过整座村庄,然后走到我面前。当它经过时,所有的狗都安静下来。
小屋里,父亲的声音扬起:“南克,让它进来。”
于是,大狗走进了我们的小屋。
村里的那些狗顿时黯然伤神。对于大狗的嚣张,他们本已耿耿于怀,现在它还获得如此恩宠,这更叫它们愤恨难平:它们之中,可还没有任何一只有此殊荣,能进入人类的屋子。
大狗走到父亲的床边坐下,父亲称呼它为:“熊爪之子”。因为他被公熊突袭时,几乎招架不住,这时这只大狗跃到熊背上。多亏了这头大狗,父亲才有那短暂珍贵的瞬间,将长矛插入野熊的胸口。
隔天,父亲就能下床走路。我想,那熊爪之子是让父亲快速康复的重要因素。
父亲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但是它不卑不亢,没有其他家犬那种宛如跟班家童的奴性。相反,它赋予了父亲力量和勇气。
很快,父亲又可以再度外出狩猎,把我也带在身边。
熊爪之子拒绝佩带猎具,认为那是一种侮辱。它随我们巡狩时,表现得像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每天,它都会带回来一只狐狸、一只野兔或一只雪鸡。在它身边待上短暂时光,我的收获比以前学习一整年还多。
然而,湖泊已经开始结冰,距离长夜来临已经时日无多。
或许,你并不知道,在我们的国度里,长夜延续之久,相当于你们历书上的六个月,我们族人必须从此时就开始准备。
我们事先就挖掘好洞穴储藏食物,预备好收纳海豹皮艇的秘密场所。长夜到来之前,每个家庭都打包好行李,离开村落,前往岛屿北部。到了象牙海岬,我们先把雪橇放置在安全的地方,然后要步行走进已经结冰的大冰河。族人个个加快了脚步,因为,每过一个小时,寒气就更严苛逼人一些。萨满以圣叉指出即将分裂的冰山,那儿是睡眠之室的所在。
于是,众人开始动手建造。我们必须在这座冰山中央挖掘一条通道和两座洞穴:一座是人类的房间,一座给家犬使用。那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疲累。
两天后,眠室完工了,犬只的洞穴也大功告成。该做的事就剩下用动物皮毛铺饰地面与冰冷的雪壁,那是女人的工作。
然后,我们整个部落在大冰河下聚集,准备最后一次共同聚餐。犬只们也参与这场盛宴,它们和我们一样,也必须存储油脂。
唯独熊爪之子流露出极度不安,它来回踱步,发出细微的呻吟。之后,它转头望向东方,宛如雕像一般静止不动。
太阳继续西沉,将昏暗的暮色染成血红。这一次它下沉后,我们要过六个月才能看到它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