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昭帝只以为韩恕那疯症已经好了。
韩恕低声道:“我头疾一直没好,每次发作时依旧狂躁,只是汪鑫阳给了我一味药,能够在我发作之时替我压制住疼痛,所以这一年多才能安稳。”
“药?”昭帝皱眉,“什么药。”
他是亲眼见过韩恕发病时的样子,能压下他症状,那药性得有多强,想起之前季三通吞吞吐吐,韩恕也语焉不详,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样东西,猛的睁大了眼,“你用了金石药?!”
韩恕抿抿唇没说话。
“你疯了?!”
昭帝猛的起身指着韩恕怒不可遏,“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疯了,那金石药是什么东西你也敢吃?”
“朕早就已经下令封禁此物,汪鑫阳好大的胆子,他居然敢给你用禁药!”
金石药中的石就是五石散,而取金石之意不过是好听一些扯着长生不老的名头炼制出来的毒物,庆帝当年当政之时日益暴躁,就是因为服用了此物。
昭帝曾经亲眼看到过吃金石药的人从最初神明开朗,到后来疯癫成狂。
魂不守宅,血不华色,容若槁木,形若鬼幽。
金石药成瘾之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药毒发作疯癫而亡。
昭帝上位之后,直接就杀了炼制金石药,以长生不老之术招摇撞骗的方士,后又下旨禁了此药,可汪鑫阳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居然还敢给韩恕服用,昭帝气的想砍了他脑袋!
韩恕被他指着时,手指头都快戳进他眼睛里,他朝后仰了仰说道:“他只给过我一回,是在我疯癫之下险些弄死我自己之时,若不是这药,我早就熬不下来了。”
“那时我失了神智,伤人伤己,不用药的话王府就会血流成河,汪鑫阳别无选择。”
昭帝怔怔看着他。
“我知道金石药不可食,汪鑫阳给药时也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药,可是李颉,你知道剧痛刺骨犹如斧凿,恨不得将自己撕成两半的滋味吗?”
“你阿姐走后,我夜夜梦魇,梦中全是她浑身是血却笑着说要替我过生辰的情形。”
“我梦见我害死了她,梦见那些人借我之名诱她露面,梦见他们手中刀剑落在她身上,她在我怀里断气的模样。”
“我早就没了任何生念,要不是她死前逼着我答应过她,要护着你,护着大晋,护着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盛世太平,我这条命早就随了她。”
昭帝捏着拳心,嘴唇张合了片刻,才颓然的坐回了原处。
门外站着的谢于归轻咬着下唇时脸色发白,而冯唤看着她这模样,想要伸手扶一下她,却被谢于归挥开。
韩恕不知道谢于归在门外,他只是低声道:“你不必迁怒汪鑫阳,他早就已经说过数次让我戒了此药,只是比起疯疯癫癫,药石成瘾却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不在乎我的命,等到哪一日我扛不住药性之时,我自然会远离京城朝堂,而到了那时你也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会能守着你阿姐。”
韩恕说到这里低笑了一声,“其实我连棺椁都已经准备好了,跟你阿姐的棺椁一模一样,等下葬之后我的人会彻底封了地宫,只是我没想到她还能再回来。”
“所以李颉,不管你愿不愿意。”
“对她,我不能放手,也不会放手,你明白吗?”
她是他的执念,是他活着唯一的念想。
是他无边妄念,也是他所见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