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由再度来请教时,张竦如是说。
“关键是要让大王看到长安人的诚意。”
“吾等诚意十足了啊。”
国由这个月连跑四次,人都黑瘦了一大圈,甚至有几个老家伙患病死了,该想的法子都已想,下次还能玩什么花样出来?他们只能指望张伯松了,此人当年可是将王莽哄得心花怒放,不但自己封侯,还将犯了谋逆死罪的安众侯一家子七个人也一同跻身侯位。
“下一次的谒见,要挑好地方。”
张竦说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魏王也不能免俗,如今王祖父回了长陵居住,而大王往渭北走,看这架势也是要还乡的,汝等便去临渠乡再拜,大王必定答应!”
国由将信将疑,但这件事,再气馁也得做,长安要么是都邑,要么什么都不是,遂于一月下旬,约合长安吏民上千名,赶赴临渠乡,拜在已成王乡的第五里前稽首哭嚎。
“父老、诸生、庶民千余人守在长安十二都门,日夜盼着大王与王祖父入京,而妇孺也自愿前往廷中、省户下扫洒,皆言:明诏圣德巍巍如彼,魏王盛勋堂堂若此,今当入长安,居未央,独奈何不来焉?”
“莫非是满城赤子愚钝浅薄,使魏王不愿为吾等之父?唯望大王勿弃子民。”
王族宗室和第五伦的乡党上万人,都跑来看热闹,长安人在那哭哭啼啼,他们则笑得颇为欢快。
声音传到第五里,在第五氏的老坞堡外,里仁堂中,第五伦正与垂垂老矣的第五霸对坐,听到这些哭喊,第五伦笑道:“竟追到这来了。”
他已经将长安绕了一个大圈,姿态摆足,火候也差不多了,遂笑道:“大父,长安中最大的房子,可愿随孙儿去住一住?”
也不知了了心愿还是为何,拜了“万里侯”的第五霸数月来衰老了许多,曾经能跨马开弓的老爷子,如今连拎着火钳追着第五伦打的气力都没了。
第五霸没有回答,只走到宗祠灵台前,将老祖宗田横的灵牌捧了起来。
“吾祖田王,曾经与刘邦俱南面称孤,后来汉王做了天子,而田王却成了亡虏,深感耻辱。先是跑到海岛上,但为了保全家族,不得已赶赴洛阳,因为刘邦说想见他一面,若愿来,大者封王,小者封侯,若是不来,便举兵诛灭,若如此,也就没有第一到第八西迁了。”
“可到了距离洛阳三十里的地方,田王觉得北面事之实在是屈辱,遂说,汉天子欲见我面貌,如今斩了头颅,驰三十里间,一天之内送去,容颜尚鲜!遂自刭,令宾客捧着头颅,驰奏于高帝。”
他叹息道:“田王最西边,连洛阳都没到,更别说汉都长安了。”
第五伦明白祖父的意思了:“正好,二月初一乃吉日,可还都于长安。吾等就带着田王,去看一看长安汉阙上旗号异色,长乐未央,变成我家的形状!”
第五霸颔首,捧起田横的灵牌:“但得给田王立一个庙。”
“立,被烧毁的刘邦高庙,我会加以恢复,而田王之庙,就立在边上,与之分庭抗礼,庙宇要更大,香火血食还要比刘邦更盛。”第五伦应下后,却忽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第五霸看着孙儿,第五伦忍俊不禁:“只忽然想到,若是汉高泉下有灵,忽见田王不请自入,时隔两百载,竟成了邻居,且主客异位,汉高会作何想?”
第五霸想了想道:“汉高好色,去了泉下亦然,应该正在让两个鬼婢帮忙洗脚,看到田王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子孙无能……”
第五伦接过话:“但以汉高的英雄气概,骂骂咧咧后,应该会将一个鬼婢,连同一盏黄泉美酒推递过去,道一句……”
“你这齐地儿,终肯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