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撒尿进去便不错!”
亦有人弯腰钻进关奴婢的外围屋子看了一眼,咳嗽着骂骂咧咧地出来了:“真黑啊,你说这史氏如此富裕,奴仆的住所也与吾等无异,又冷又硬,真似给狗彘睡的。”
“那是最低贱的奴婢,若是能讨得主人欢心,是能住院中的,吃好饭,睡暖榻,穿好衣的。”
众人哈哈笑了,他们出身低,过去最大的期盼,就是混成这样的“大奴“,可以拎着鞭子,大热天里背着手站在树荫下,看其他奴婢干活,看谁不顺眼,就去狠狠抽一下!
可现在就不同了。
朱弟看着士卒们的架势,颇为奇怪,询问秦禾:“秦当百,汝等也进过长安,甚至见识过宫廷,为何对这小坞堡,还如此稀奇。”
秦禾挠着头笑道:“朱侍郎,这不一样。”
“宫室,那不过是去转一圈看个热闹,往后也是魏王的,与吾等太远了,羡慕也没用。”
“但这坞堡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第五伦不像刘伯升,会将宫室坞堡都赐人,宫室收归公有,以后开些织纺之类倒也有现成的地方,而坞堡除了还给史氏等“马骨”外,就作为军队驻地,保障开春前在渭南的分地,总之要让随自己在鸿门起兵的四万士卒,在渭北、渭南分到田!实现他“均田”的目标。
但和新兵不同,老卒们的心,已经变得更大了。
秦禾嘿然,他的副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起自己的梦想来:“吾等都是跟着魏王西来的八百士吏,如今大多当了官,或为军候、或为当百,高的甚至做到了军司马!众人累功都分到了田地,多者已经数百亩,少的也至百余亩了。”
没错,他们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的猪突豨勇,而是背后有良田美宅甚至是佃农帮忙耕作的小地主了!
“吾等不识字,当不了大官,也别无奢求,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像这般。”
秦禾踩了踩脚下的青石砖,伸手指着头顶上坞堡的天井,憧憬地说道:“也能回到土地上,用大王赐的金帛,建起这样的坞堡大房子!”
……
十一月下旬,当朱弟回到渭北时,第五伦正在筹备建立完善的尚书台制度。
因为王国草创,一切从简的缘故,尚书郎的作用没汉时那么大,主要是在殿中主管收发文书并保管图籍。第五伦将他们细化,让能接触奏疏的人减少到五名。以朱弟为首,其余多选谨慎小童,并严格了规定,在尚书台,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像之前被人买通抽换次序的事,不管缘由,一律处死!
朱弟也听闻了先前的事,只小心翼翼上交了自己的报告,他就是魏王的眼睛、耳朵,他们也会被安排去各处行走,在第五伦无法抽身的时候,如实传回前方的消息,好与大臣将军们粗略的奏言对照着看,才能不变成“王之蔽甚矣”。
听完朱弟的经历后,第五伦站起身来,怅然若觉。
“那些现在替我推倒坞堡的人,自己最大的梦想,却是想有朝一日,拥有这么一座坞堡么?”
“没错,没错啊,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
第五伦手掌捏紧又松开,那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拔除关中的钉子,就是为了在未来,种下更多的“钉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