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升不会降,不能降。
“第五伦好用离间,想将我,作为对付刘玄的工具。”
“除了没做过汉家臣子,他的野心,与那莽贼何异?”
“吾等的志向是复汉,而不是帮第五伦,覆汉!”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刘伯升将自己母亲亲手缝的帻巾解下,系在一个水性好,可以冒死穿过艨艟、战船封锁的渭水,渡到南岸的舂陵兵身上。
“告诉刘终、刘嘉,乃至于吾弟文叔。”
“汉家宝鼎,宁予家贼,不予异姓国敌。”
“刘玄再如何平庸,也是舂陵刘氏,他所忌恨者,吾一人而已。”
“只要我死了,刘玄若是明智,便知道第五伦才是未来大敌!能宽恕汝等,甚至重用!”
若如此,侥幸逃到南岸所剩无几的舂陵兵;起兵以来颇多依赖,却终究给不了他们回报的邓氏、阴氏;甚至是生死不知的来歙等,还有机会能回到故里,回到那蓝天白水大榕树下,而不用客死他乡。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在汉家旗帜下而战,不管那旗帜的主人是他曾不齿的刘玄,还是刘伯升心里隐隐期盼的另一个人……
用刘伯升一人之死,能换来绿汉的团结,哈,值啊!
几名亲信含泪应诺,记着这些话,然后朝渭水中纵身一跃,好似投河,他们在浮满尸体的河水中潜行泅渡,有人被船上魏兵发现,弓弩齐发射死,也有人侥幸到了对岸,艰难爬上岸,将刘伯升的话对渭南残部说了,一时间南岸一片哭声。
恸哭入耳,刘伯升仰起头,眼角隐隐有泪,真不甘啊,那份复汉的梦想本欲自己去实现,如今,却只能假他人之手了。
抽泣也在渭水边的尸骸壁垒里响起,刘稷等人知已无退路,而刘伯升心意已决,都跪在他身边。
刘伯升将亲信们扶起:“至于汝等,我不强求,愿死的死,该降的降,岑君然受我大恩,他回到第五伦军中,自会为汝等求情。”
“咚咚咚!”
对面魏军中,战鼓再度擂响,劝降不成后,第五伦也欲发动最后的总攻!
严伯石的弟子,要用一场毋庸置疑的大胜,为他的老师,报宛城窘困自尽之遗恨了!
刘稷愿为主君阻挡魏兵最后片刻,带伤顶在前方。而刘伯升则解下了自己的甲,全军上下几乎找不到一柄好剑好刀,他最后摸到了自己的拍髀。
这种短刀长不过尺余,又叫尺刀。
项羽自尽,是以剑自刎,但自汉以来,有一种新的潮流:以尺刀自刺,皮面决眼,自屠出肠!
魏兵的脚步越来越近,刘稷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带着愿意死战的人与他们厮杀,而刘伯升则转过身,面朝他梦想中的长安,也对着故乡南阳白水乡的方向,高高举起了尺刀,对准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