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之器小哉!”
长陵县西乡樊氏庄园里,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这若是个女子之言,只怕要引起误会,可惜是个年过五旬的老汉所说,倒是大煞风景。
樊筑将去栎阳领来的印绶往案几上重重一拍,吓了正在做针线的小妾一大跳,就坐在榻上,抚着大胡子生闷气。
樊氏历史悠久,乃是樊哙的后代,大汉开国元勋,立下了赫赫战功,高皇帝时封侯,定食舞阳县五千四百户,名列前茅。
然而后来樊家因卷入吕氏之乱失侯,孝文宽容大量,又复侯。
孝景帝时又因为闹出借种绿帽丑闻失侯,就此中断百年,汉宣帝时思及开国功臣勋劳,重新复侯,安置到了渭北长陵。
可等到,王莽代汉,他们家的爵位又丢了!
几次反复后,樊家传到第十代家主樊筑,再度迎来了转机。
去栎阳前,樊筑是颇有信心:“我与魏王是故交,当年长平馆之会,魏王和景丹皆驾杂色母马,众人皆笑,唯独我看出他绝非凡俗,如今果为诸侯。”
樊筑却是记错了,明明是他率先面露不屑,而第五伦对他的观感很差,因樊氏为富不仁,小本本上还打了“×”,只待以后收拾。
再者,起兵诛莽时,樊家犹豫了许久才跟着王元举旗呐喊,没有出一点血,这之后第五伦击河西、河东,也未有贡献,粮食都没捐一石,就坐等分果子了。
如今樊筑巴巴跑到栎阳,本以为他家怎么也能混上千户侯位,喝个汤,结果却只得了个“子爵”。
“这不是将我家连降两级么?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樊筑怒从心起,其实他家没落已久,早就是一个小地主,实际控制的地盘也不大,一个亭,但过去的身份却依然固守不放,把祖先的功勋当成自己享乐理所当然,还想用前前朝的剑,来获魏王的爵。
“王元也不曾出大力,他凭什么是三千户侯?”
“新秦中的张纯来投得更晚,他怎么复了侯?”
樊筑却不曾想,王元与第五霸是朋友,赌注下定后积极参与魏国建制,甚至愿替第五伦跑去陇右与隗氏通洽,还是渭北豪右领袖,一呼百应,他有么?而张纯一来就献上四个县,说话又好听,他有么?
但樊筑就是觉得委屈,魏王封赏,不平!只要给他的不够多,就是不均!
恼恨之下,樊筑将“西汉”辗转送来的侯印翻了出来,在方望建议下,隗氏倒是大方,一口气让渭北几十家豪强都复为列侯!但先前樊筑觉得这是空口承诺,陇右太远,没法兑现,不如近点的第五伦靠得住,可如今看……
“不愧是田齐迁虏余孽,寒门家人子,眼界、心胸皆不够大,第五伦恐怕难以成事。若陇右的元统皇帝打过来,我樊筑,第一个起兵响应真天子!”
樊筑爱不释手地盘着“侯印”,期盼陇右早日东进,而魏国的子爵印被扔到箱底,旋即,他又念起前两日对岸送来的消息。
“哪怕是刘伯升,对吾等豪右,也比第五伦要好。”
他听人说,刘伯升不愧是柱天大将军,颇为大方,给渭南豪强分了他们觊觎已久的上林苑。樊筑的朋友萧言当初率先南下投奔,就得了一大片,如今也是刘伯升身边的红人,早知如此,樊氏就该舍下这老家百多顷地,追随而去的。
樊筑已下定决心了:“若第五伦给我一个侯位,我家还能支持他,其与绿汉、西汉交战时,至少能两不相帮。”
“可如今,若刘伯升与第五伦打起来,我樊氏,还有遭了冷遇的渭北豪右,必是冷眼旁观,坐待这所谓的魏国自灭,待其要塌时,还上去推一把!”
“让他知晓,没有吾等支持,会是何等下场!”
……
樊筑不满足子男之爵,而渭北豪强里,一个爵位都没捞到的大有人在,安陵班氏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