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二十日风向不利,进攻计划拖延到了二十一,今早起了西风,随着万脩下达命令,一级级传下去,士卒们陆续出营集合,
被褥等物整理好但不带,各自做了记号交给辎重部队,甚至连甲都不穿,他们只带着兵刃,按照这两日分配好的地点去集合。秩序依然很乱,拥拥挤挤,走走停停,有人心急如焚,巴不得及早渡河战斗,更多人巴不得往后排。
等轮到秦禾他们时,排位不前不后,此时天已大亮,却见前锋部队已经渡河而去,这一段河道满河舟入过江之鲫,白帆似潮,众人都很惊奇,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船?
“渭水上的平素从京师仓往太仓运粮的漕船,渔夫的小船,甚至还有临时造的。”
秦禾话音刚落,一艘船就在河心散了架,士卒纷纷落水,只能扒着后面来船,挤着渡过去,亦有不少人葬身河底。
看着这一幕,连平素自诩水性了得的士卒也吞了口水,他们要乘的船也又旧又破,不会也沉了吧?他们最多就能游个几十步,可这要在河心出了事,得游几百步回来,也太难了!
“上船,上船!”
但身后有目光森森的军法官,随着鼓点咚咚敲响,轮到他们了,众人如同一群被赶下水的鸭子,百多人上了两条船,都排排坐蹲好,有黄河上找来经验老道的渔父掌舵,满头汗珠子,打着赤膊。
秦禾一直站着,他又点了次人数,缺了两个人,点了两遍还是一样,不知是犯糊涂跑了还是拥挤时走散了,秦禾急归急,却也没办法,他的顶头上司勒令众船速速出发!
随着站在船尾巴的腰鼓手猛地一敲!船夫就开始摇橹,坐在桨位的士卒也要跟着一起摇,按照鼓点和号子,一点点离开了码头,朝东岸前进!
紧张是真紧张,手都是僵硬的,但这半个月的划船训练除了让手天天酸痛外,好歹起了些作用,速度算不上多快,但尖锐的船头在破开黄色水浪稳定地前行。
抵达河心,晨风吹拂下,水面有些摇晃,众人这几天适应了晃荡,没有哭爹喊娘,大多数人死死抿着嘴。随着桨叶划动,洒入船中的黄河水像是下了场雨,粘在衣裳上,与汗混合,湿漉漉冷啾啾的很不好受,憋了许久后,终于有人将饭哇的一下吐船上,味道有些怪怪的,这会是印在他们记忆里的气息。
行程即将抵达终点,秦禾扶着船帮站起身来看向前方,透过河上的薄雾,他听到了岸上传来的喊杀声。
前锋部队已经登了上去,听说是郑统校尉所辖,参加过龙首渠一役的人,已经被打造成了一支死士陷阵曲,犒赏最厚,专门攻坚。
因为他们未能停靠在码头,船只还要返回去运下一批人,不能搁浅。因此在抵达岸边时,众人还得跳到能淹没腰部的水慢慢淌上去,秦禾个子矮了点,水几乎要到他脖子,只能仰着头瞪圆眼睛,警惕看着岸上一切。这时候若敌军忽然出现,持着弩对他们一阵激射,那可要伤亡惨重了。
但或许是前锋已经肃清了沿岸,他们竟没有遭到袭击,顺利爬上了岸,所有人都湿漉漉疲惫不堪。
一起上岸的部曲很多,东岸显得有些混乱,各部都努力打出小旗,聚拢自己的人,秦禾又点了一遍人数,集合过程中,又丢了三四人,气得他直跳脚。
其他队伍也没好到哪去,走散后胡乱扎在其余队伍里的不乏其人,也顾不上慢慢找,先集结起来再说。
一个曲好容易揉到一起,军司马带着他们这批次千余人朝岸上缓缓前进,期间路过一个营地,倒着几具尸体,应该是前锋干的。但除此之外却没有更多战斗痕迹,进了营中后,却见到处都是丢弃的陶釜,甚至还有火堆仍在燃烧,士卒们连忙围拢过去,好歹将身上烤干点。
“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