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选了后者。
这些计较他不能全说给祖父听,只故作骄傲地说道:“我的器量,是小小主记室史能容得下的么?”
“大父你信不信?我每辞让一次,下回别人来请我做的官秩,就越大!”
第五霸啐他:“你这小孺子,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居然嫌郡吏小!”
话虽如此,但第五霸也不再纠结此事,只担忧一样:“郡尹派文学掾辟除是看得起你,你直接拒绝,将他得罪了怎么办?”
他家已经跟第一氏、第七氏彻底翻脸,若是将郡县也开罪了,麻烦还真有点大。
这就是辞让带来的风险,若郡尹是个心胸狭窄的,说不定会勃然大怒,派人把第五伦绑了。
但第五伦早就打听过,这位“三辅仪表张子孝”,至少看上去是个正直的官儿,应不会难为自己。再瞧那天景丹的态度,也是个有情商讲道理的人,如此第五伦才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祖孙二人又练了一会环刀与钩镶,临近朝食时,管家的第五格却匆匆赶来,瞧他脸上的高兴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抱孙子了。
第五格确实很激动,颤抖着手,奉上了一封木帖。
“家主、小郎君,有人自称长平馆王氏宾客,奉邛(qióng)成侯之命,来第五里投帖。”
“邛成侯!?”第五霸听罢一惊,抢过那两块木板组成的帖,拆封一看,不由大喜,铁掌朝第五伦肩膀上重重一拍,差点没让阿伦脱臼。
“好伦儿!邛成侯王元指名道姓,邀约你在九月九时,前往长平馆赴宴!”
……
九月八日中午,第五伦坐在马车舆中,不耐烦地听着为他赶车的第五福喋喋不休。
“小郎君,邛成侯王氏,那可是本县……不,是本郡最大的豪强。县北的长平馆是前朝行宫,如今却赐给了邛成侯家作为庄园,去过的人都说,那边可大了!”
第五福的兴奋劲,和他父亲,乃至第五霸得知邛成侯发来请帖时一模一样,有必要这么高兴么?第五伦心中不以为然。
他最初还以为那邛成侯姓王,或是新朝皇室,后来才得知是同姓不同宗。
邛成侯的发达得从汉宣帝时说起,那刘病已本是巫蛊之祸遗孤,年轻时在民间厮混过,最喜欢斗鸡走马。他最好玩的“鸡友”叫王奉光,家住长陵。
后来刘病已被大将军霍光拥戴为皇帝,念起过去与王奉光的友谊,于是就把他女儿纳入后宫……
等等,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睡我女儿?
第五伦被这关系绕晕了,他是个历史小白,对昭宣中兴这种冷门时代一无所知,只能靠打听。
后来又是一连串复杂的政争宫斗,王氏阴差阳错成了皇后,王奉光作为国丈,封侯。家族一直延续至今,王元是第五代邛成侯。
看第五霸等人受宠若惊的反应,邛成侯府确实是本县第一土豪,且手眼通天,不是他们这种小家小户能比的。
第五伦不由挠头:“不是说前朝的剑斩不了今朝的官么,为何汉朝外戚到新朝还混得这么好?”
他这次去赴宴,倒不是因为第五霸抄起火钳威胁,也不是怕得罪邛成侯,而是第五伦想着:“王元的宴席上,邀请的尽是各县闾右大族,提前去会会也有必要。这些人都是地方实力派,等以后天下有变时,他们或许是合作对象,也可能是我的……”
“敌人!”
长平馆在县北,距离第五里所在的县南有一整天路程,得提前出发,去县城过夜。
这一路上,第五伦的感触,与前段时日从县中让学回来时大不相同。
道上遇见的人,多是临渠乡诸第人物:衣服素白的商人,光着脚扛着米去集市的农夫,随身佩戴短刀长剑的轻侠少年。他们遇到第五伦的马车,都会与同行者低声嘀咕两句,然后就像行注目礼一般盯着第五伦看,第五伦回视时,路人则露出了笑,拱手朝他作揖。
“见过第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