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历一般,能历一般,就算在部队继续干下去,也跨不过团级这个坎儿,迟早要转业,如果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待下去,就要和社会脱节了,那又要用不知道多少年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李强站起来,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把它们印刻进大脑,形成他记忆中的永恒:“走了,都走了,有些是被家人拉走的,有些是看不到前途和希望,自己想办法调走的,有些是转业走的,还有的是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身体落下病根,因伤退伍。当年一起踏进军营的老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伤的伤,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且就连我也要走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历来如此。”
燕破岳看着李强的背影,这个老兵就算是站在冰山最顶峰,周围除了他们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他依然站立如松挺拔似箭,“军人”这个职业印记,早已经在十几年漫长岁月中,深深融入他的骨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磨掉。可是在这一刻,看着他的背影,燕破岳却看到了一种曲终人散般的苍凉与孤独。
他们这批老兵,也曾经像燕破岳他们现在这样青春无悔,热血沸腾,他们也曾经心怀梦想,志比天高,想要在这片祖国的边防线上,书写出一篇属于自己的动人传说。
可是,没有大规模战争,没有可歌可泣的史诗级故事,当然属于自己的传说也无从谈起,他们只是默默地驻守在这里,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与健康,就这么一年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的热血一点点被磨没。他们从志比天高,到一点点向现实折弯,直至他们将一个男人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留在这里,带着满满的回忆与不舍,离开了这片如此深沉,又是如此广阔的土地。当若干年后,他们再次故地重游,找到自己的老部队,那时候也许已经是时过境迁,再也没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只能从军营中,寻找昔日的回忆。
但是你问他们怎么看待这段军旅岁月,这些曾经的共和国守卫者们,他们的回答,几乎是千篇一律,而且简洁得让人无可置疑……无悔!
那些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组成的城市里,抬头就是一片阴霾天空,耳边总是车来车往噪音的人们,可以不理解这些军人的选择与回答,也可以站在一边,不痛不痒地讽刺这些军人是傻大兵。
但是当一个男人有机会来到这里,外界的繁华与随之衍生的种种都被排斥在外,白天与夜晚气温差距剧烈,必将锤其心志炼其胆魄,登高而立放眼远望,天与地之间几乎凝成一线,永恒不化的雪山直耸入云,当山风吹拂群山呜咽,被称为“圣山”的冈底斯山巍峨挺立透着神圣的庄严肃穆,鹰飞雪山、俯仰天地,自然会心胸开阔,明白何为男儿的一片天。
“燕破岳,我们这批老兵,正在慢慢退出舞台,可是这里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我们必须牢牢守住它们,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守住它们!”
李强霍然转头,他盯着燕破岳的脸,放声喝道:“在你们下一代军人成长起来之前,你们必须给我挺直了别趴下,以前的历史遗留问题,那些争议地带我们这些小兵可以不去考虑,但是现在中国的土地,一寸也不许丢!你们要把中**人的光荣与尊严、把我们的无悔军魂传下去,传下去,传下去,一代代地传下去,我要你对一个已经决定离开,但是还没有正式脱掉军装的老兵说一句实话,你们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守住?!”
燕破岳猛地跳了起来,他没有像电视剧中的主角那样慷慨激昂,回答的话也没有像制式文章那样冠冕堂皇,迎着李强的双眼,燕破岳沉声回应:“放心,谁敢跑到中国的地盘上奓刺,老子弄死他!”
李强笑了,他真的笑了。他们这一代军人,已经为自己的祖国鞠躬尽瘁,有些人常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挂在嘴边,实际上,不就是他们这些共和国的守卫者,在默默无闻中,支撑起共和国的边防线,为自己的祖国,赢得了如此宝贵的和平发展时机,在数十年时间里,没有让敌人再踏上属于我们中国的土地?!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是他们已经“老了”,能亲眼看到新一代的军人走进军营,在军营这座大熔炉的历练下,一洗稚气,渐渐拥有了军人的坚毅不屈,直至成长为新的共和国守卫者,甚至是一代比一代强,他们也应该欣慰,可以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