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肉体,就意味着活着吗?也不对吧?超凡者明明不需要肉体也可以存在,就是比较危险,需要寄托在奇物中罢了。】
【由此可见,肉体和灵魂都不是活着的必须条件,甚至颇为无意义。在此之上,有更加纯粹本质,更加‘有意义’的东西可以代表生命本身……】
如此说着,银青色的铠甲居然开始寸寸崩裂,被阿达玛魔化一击打出的凹陷伤口处,坚固的金属铁片正在逐一剥落,露出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能明显看出这些机械结构都已经停止运转,这也是它们解体的原因。
可周围的源能波动却更大了,银色的光芒甚至比之前先民少女灵魂的光辉更加闪耀,一股庞大的气息从铠甲内部传来,令叶莲娜和哈德严阵以待。
而燧光大师似乎沉浸在了敌人的问题中,他摇着头,叹息着说道:【我们逐光教团认为,生命就是记忆。没有记忆,纵然有灵魂和肉体,也不过毫无意义的空壳;只有记忆,纵然没有肉体和灵魂,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并非说不要肉体和灵魂,那也是好用的工具,但只有以记忆为核心,才能跨过魔化病,天灾,战争,圣日的逐渐衰弱等等等灾劫,令人类前往下一个时代,追逐到末日前夕的希望之光。】
【至于我的目的……】
此刻燧光大师的声音笑了起来,感情真挚,而银青色的铠甲也剥落近半,已经能看见铠甲中央处一个白发老者血肉模糊的尸体——被阿达玛魔化一击直接命中,即便炼金铠甲有减震功能,却也不能完全消力,燧光的尸体正是明证。
但重要的不是这个。
因为,谁都能看见……那位于血肉之下的机械骨架。
带着机械感的老者音正是从这尸体的金属骨架上方传来,平静无比。
【诸位可知我的家乡?那是位于东部天龙贵族治理下的固定村庄,贵族老爷看不起我们这些非移动城邦居民,不将我们视作公民,但好处也就是他们也懒得向我们收税,而东部地区天灾也的确比较少,更没什么流窜的匪徒,我爷爷和我大爷爷两家十七口人就生活在靠近山岭的小村中,种田狩猎维生,固然艰苦,也算是太平安乐。】
【尤其是有一日我大哥发现了一个矿洞,里面出产纯度相当高的源铸铁,也就是炼金钢的原材料,只需要简单的开采煅烧就能产出铁锭,半年卖给周围的雇佣兵一次,就能让我们家换上新房子,也能让我可以上学学会写字,甚至是拜一位流浪炼金术师为师。】
他如此说着,老者的声音似乎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古怪地认真聆听。
苏昼能感应到空气中的源能异常流动,他微微摇头,知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燧光还在叙述,他的语气平静的令人惊讶,铠甲的解体已经到了头部,大师死气沉沉,头盖骨碎裂的头颅浮现在所有人眼前,换成超凡者这伤势也该死了,可声音却没有停。
【一切都很好,直到有天我回家看见了大爷爷被吃掉一半的尸体倒在家门门口,他死不瞑目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而等我又惊又怒地冲入家中时,一股强烈的血腥恶臭铺面而来:我的家变成了屠宰场,爷爷,奶奶,大奶奶,父亲大伯姐姐妹妹的尸体全部都以一种零散破碎的形态出现在我眼前,堂妹和小弟的脑袋上破了个洞,他们的脑浆被吃空了,身上的肉也全都没了,看来大爷爷没被吃干净是因为太老,可小孩子就不一样。】
如此说着,机械铠甲微微转向,看向了苏昼和他身侧的孩子,燧光大师歉意地笑了一声,似乎是想要安慰孩子们别怕,但这笑声,还有那平静讲述的内容却令伽沙浑身一震,令洛亚紧抓苏昼的衣角。
【我颤抖着打开房门,哥哥正在吃着妈妈,妈妈手里还捏着给我织的毛衣。哥哥魔化了,他浑身都是源能结晶,魔化的纹路甚至深入内脏,原来我家祖上也有天龙血脉,如果不是哥哥魔化后血脉觉醒长出的龙角,我还真不知道这点,但现在他并不是什么龙,只是食人的魔物,这魔物看见了,却没有吃我,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怎么,总之它嘶吼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嚎叫,似乎是想要让我走。】
【我当时被吓得动弹不得,这件事结束后许久才想起来哥哥最是疼我,他宁肯自己在老家种田挖矿也要供我当炼金术师。魔物见我不走,它自己就扇动翅膀,撞碎屋顶飞走了,我被这异象吸引来的其他村民救了下来,过几天知道了那魔物被村子请来的雇佣兵消灭的消息。】
【那时我忽然明白了过来,哥哥是因为采源铸铁被魔化的,这种源能材料的辐射本来就重,帝国也是用魔化者这种消耗品去开采相关矿场,时间长了,监工都可能魔化,更何况一直开采的矿工?那队雇佣兵也正是收购我们家源铸铁锭的那队,他们知道这些,但什么都没说,不仅接手了我家开采的矿坑,甚至还凭借我哥哥的龙血魔化尸体得到了天龙贵族的封赏,成为了贵族卫队。】
讲述到这里,燧光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为什么要说呢?愚昧不堪的村民不带任何防护工具开采源能材料,这种事情埃安大陆上每天都能发生一百次,更何况倘若有人魔化,他们还能顺带接个任务,把矿坑接手后还有了合法且稳定的资金来源,村民也不会有意见,他们凭什么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