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局面被扭转,无人说得上缘由,观莺轻轻松松占据了上风,沈渊却逐渐败落,只有努力避开目光的接触,才能靠着定力勉强支撑。花魁主仆三个都记得,当初一夕之间,观莺上位头牌,是靠着惊艳的月琴绝技,唱腔娇媚柔婉,直叫人化骨醉肠。
这样的好嗓子在花厅里,在高台上,都可成为令人眼前一亮的宝藏,而在陋室里,在杂草中,只会是割人骨肉、摧人心肝的淬毒刀刃。
“姐姐不好奇,我想说什么?还是姐姐害怕听到了,会让自己伤心欲碎、肝肠寸断?哈哈!我看不至于吧,你聪明,也不是那痴情不渝的主儿,有亲娘疼着护着,犯不上和我一样,在男人身上跌了跟头。”
观莺自说自话,时不时拍拍巴掌,制造出更多动静。憋屈了十几年,她一直唯唯诺诺,为了生存下去一次次曲意逢迎,奴颜婢膝,逐渐将自己推进深渊,却在噩梦临开场的一刻得到救赎。
墨觞晏,这个冷香阁中最快乐的女子,也有着难以言说的身不由己。观莺纵意风月太多年,不敢说深谙人心,只是看破男女是否有情,于她轻而易举。
初次听说离雪城,她很羡慕病怏怏的花魁,嫉妒得眼绿,可很快,当亲眼见到这个人、见到他们相处,她一下释然,原来所谓金童玉女不过虚与委蛇,逢场作戏。抛开是否心有灵犀不谈,这两个人说着爱恋,却连对彼此产生肌肤之亲的**也没有,当是糊弄谁呢?
花魁越不说话,她越要逼问,配合手掌敲着自己大腿的声响,回响在空荡的房间中,刺得主仆三个头皮紧绷:“你高傲,你清冷,你也不过和我一样,自欺欺人罢了。晏儿姐姐,你瞧不上我,我也替你涂过指甲,在你屋子里吃过茶,姐妹一场啊!你真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
沈渊再也按捺不住,猛然回身,警告般瞪了观莺一眼:“一样自欺欺人,就管好自己,不要上赶着对别人指手画脚。人在做,天在看,观莺,你住口吧,好好擦洗,换了衣裳,你最爱惜性命,就别把自己送上死路。”
“去了那儿横竖是个死,把命留在这儿,没准你为了姻缘,善心大发,还能给我打一副棺材。”面对隐晦的威胁,观莺不屑一顾。
她任性恣意,深知作为女子,有相守之人却不相爱是何等悲。离家那个郎君真要有心,早早把墨觞晏借走就是,什么病弱不便挪动,全都是幌子,无非下不了决心迎娶一个风尘女子么?
“说起来他也是个唱的,有什么可嫌弃,非要掰扯,也该你瞧不上他。爱慕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要是真和他过不下去,趁着年轻,换一个也无所谓。咱们这样的人啊……还是现实一点儿罢!”
观莺松开腿,盘坐久了有点发麻。面前的女子面色铁青,刚进来还端庄如神女,这会儿已经濒临发狂,她看在眼中,心里面上都乐不可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姐姐当真不累?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绑在一起,身边睡着一块冰疙瘩,我反正是受不了!”
“够了!”
一声怒喝,沈渊青筋暴起,狠狠指着观莺逼她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