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走向如何,不必想也猜得出,后宅之事沈涵是不过问的,杜鹃只服侍过他半个月,无甚情分可谈。又过了半个月,杜鹃姑娘养好了杖责出的伤,一条腿却是不中用了。沈渊支着“弱不禁风”的身子,隔着屏风递给牙婆一张身契,任由兄长曾经的房里人啼哭哀嚎被带走,眼皮也懒怠眨一下。
当时那牙婆看不清正主,只知道屏风后的人排场颇大,举止娴静可亲,然而规矩甚严,不与下人多啰嗦半句,又是在将军府的后院里,保不齐是位得宠掌家的姨娘。牙婆最懂趋利避害,自然唯唯诺诺,无有不从,死死钳着杜鹃下去,至于往后卖往何处,就是不便为人道的了。
绯月与绯云耳闻目睹,犹记得杜鹃当时喊出一句“将军的院子里,看有谁能比我大”,让沈渊下定了决心除之而后快——区区通房,连个妾都算不得,稍稍得势便以为是飞上了枝头,为家宅安宁计,如何留得?
绯云是后来人,不晓得从前的事,绯月却记得在栖凤时,沈渊原是个爱说爱笑的良善女孩,对街上的猫儿狗儿都能生出怜悯同情,架不住白云苍狗,也转了性子。
两个丫鬟倒不会觉着主子狠辣,只但愿小菊能记着盛氏姑娘的训诫,切莫再踏雷池半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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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暗潮涌动告一段落,而偌大的一座州来山庄,其间杂项诸事何止千头万绪,盘根错节。尹淮安是江湖人,并不如沈将军府关口严苛,也没有争风吃醋的内宅女眷,大把的心思得以耗用在和外头人的较量上。
凤头长案边角沉甸甸两方青金镇石,成叠素白宣纸上洋洋洒洒,手笔凌乱,俨然是发挥不好,随手被积压起来。
字迹的主人伏案撑额,愁眉不展,跟前的文房四宝若说得话,必是哀叹连连,连道怒怨皆去寻冤头债主,切莫砸了它们作发泄。
外头的探子回完了话,无甚可多说的,早退出去了。方大方二兄弟两个并排垂手立在窗下,听候主上发落。两个人俱是高大壮实的体格,表面稳如磐石,内里却焦心如坐针毡,已过了半柱香,始终不见庄主有何吩咐。
尹淮安深深锁着眉,手肘支在坚硬的深红樱桃桌沿上,衣料虽厚却宣软,关节早就硌得麻木没了多少知觉。身边的长随小厮硬着头皮添了壶热水,眼瞅着主子一言不发,好生同情起下首的两位管事来。
那方家弟兄俩也实在难熬,偶尔侧脸互相打量一眼,同样双目无神,只得干摇头。州来庄主是何等豪迈痛快的性格,岂料一旦发作起闷脾气来,这样让人招架不住。
都是从晌午前,那探子回山开始的。老庄主亲留下的人,办事利索,忠心耿耿,和主人山鸣谷应,每每尹淮安扫一眼他的脸色,便知事情是善或否。
这回领着探子甫进书房,庄主一抬头,手上的狼毫笔猛地顿住,留下一大团浓重凝滞的墨点,弟兄俩立刻明白过来,恐怕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