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儿出生在深宅后院,却不是富贵千金,而是作为家生子,从小受着妈妈们的调教,以备将来伺候少爷小姐们。东家败落,主人妇孺尚可得一二喘息,仆役下人却无一幸免。
大小姐是受宠的嫡女,人儿娇艳美丽,又伶俐聪慧,能琴善舞,就是对着下人的脾气不太好。
“长欢小姐,你不要哭了,你有什么苦衷尽管和我说说,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你,能陪着你哭一哭也好。”温颜儿软语劝慰,陪在离枝身边默默流泪。
她从后院最末等的小丫鬟做起,其实和从前骄矜的沈长欢没什么交集,甚至被这位大小姐打骂过,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念着小时候,曾受过曹氏太太一点恩惠。
一声“长欢小姐”彻底让离枝泪如雨下,甚至开始懊悔,为何没有早早丢开一文不名的骄傲与廉耻,卖欢忍辱,多多攒下些银子傍身,至少还有些指望,或许就会有个人为自己赎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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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大骇:“小姐啊,可不敢这么想,好说歹说,你算是被家人接走,要是真被哪个色坯子买回去,那你的,你的名声,可……可怎么办呀!”
离枝双眸赤红,敷粉剥乱,糅合成一团团斑驳陆离的颜色,伸手用力抹了一把,擦开一片淡淡嫣粉的干净肌肤。
“好妹妹,我知道,别人都骂我清高,做了那没脸的,还要立个牌坊,”她的手心冰凉,紧抓着温颜儿的手不放,硬是令其染上了同样的寒冷,“在家的时候,我是个姑娘,人家不敢当面说,背后却都嚼舌根,说我看着大方,其实最爱苛待下人,肚量也小。”
“其实也没……”温颜儿嘴唇翕动。离枝说得是事实,可眼下这种场面,颜儿实在不忍,也想要宽解几句,才刚开了个头,就被离枝制止了:“我知道你想哄我,可我做过一些什么,我自己有数,也不想辩解。”
两姐妹的旧话来不及叙完,木门被急慌慌推开,磕到杂堆着的箱笼角,发出很大一声响动。“砰”的一下回荡在耳侧,两个人俱是一惊,还当是外头的盛家人等得不耐,闯了进来。
打眼一看,门外风寒料峭,夹裹着一个青衣盛妆、珠翠环绕的高挑艳丽美人儿,风风火火地进来,正是当日出头羞辱离枝的那个绿衣歌女,春溪。
她们虽住在一处,离枝当日就被关去了观莺处,自然没再有机会和春溪起龃龉。春溪一身脂香粉馥,鬓角微散,雪腮醺红,腕上套着一只成色极好的嵌金丝蔓草翡翠镯子,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斗彩双鸳鸯戏水粉盒,显然是刚从前面欢场上回来。
“哟,还没走呢?我说怎么前头那么大的赏赐,还有个人躲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