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侧妃,自然没有三媒六聘、下婚书这类的繁琐事宜,只等到了二月十五。不到寅时珍姐儿就开始梳妆、穿吉服、抱着宝瓶,嫁妆早已封箱,首抬嫁妆是太后亲赐的玉如意,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御赐的体面是足矣支持着这个家几代的荣耀。
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口的小厮开始放起了鞭炮,大门上、窗棂上处处贴着用红纸剪出来的喜鹊报喜的图样,等到我梳妆完毕去到珍姐儿住的紫鸳阁时,见到的是一个脸涂的像面一样白,嘴上涂了大红口脂的珍姐儿。满头的珠翠虽然华美却有些显得头大。这是我们这里婚嫁的风俗,即使并不好看,我看了只觉得庆幸,自己入宫自然不用来这一遭。
吉时一到,门口的小丫头们喊着“睿亲王来了!”虽然只是侧妃,睿亲王府该给的体面都给到了,睿亲王来正屋拜见了我的父亲母亲,并亲自接走了盖着盖头的珍姐儿,我还未出阁,这些场面还不必去,自然也乐得清闲,送珍姐儿到了垂花门后就回到自己的藕香榭开始写写画画。
对于女红这些我只能算是马马虎虎的普通水平,不到用时也不会做,平时只是偶尔给姨娘和自己做几件小衫和袜子,之前也曾给母亲做过,不过她一向看不上我这些表面功夫,我针线又不是上佳她便告诉我不要做了。倒是我得闲就爱看书和写写画画,倒不拘于类型,游记、词话、话本子、先生教看的女德、瑜哥儿看的兵法和四书,自我识字起便经常坐在家里的书库里看上一天,有一次还是看入迷了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还有一次被管书库的丫头不小心锁在了书库里过了一夜,母亲知道倒是也不骂我,在她看来,只要我不去惹是生非,便是一个好的庶女了,默默看书这等爱好既不会抢了珍姐儿的风头、又无伤大雅,“既然喜欢只管看去,没人管你”她两手一挥道。看的多了,我就愿意写一些话本子,自己编一些也不知道世上是否会发生的事~写完怕让小丫头看见告诉母亲,我只得藏在我床板上面,我发现床板紧上面的那层棉垫子从来不换。等写的多了,恐怕太多藏不住被发现,只好烧掉一些自觉写的不好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写的如何,但是字却是练的愈发好了,父亲有一次惊讶的发现我的小楷竟然比瑜哥儿写的还要好。虽然我练习写的是卫子夫的簪花小楷,而瑜哥儿主攻的是已故圣上最喜欢的颜真卿的颜体楷书。
自从字写的愈发好了之后,我便学会了挂羊头卖狗肉的方法,就是拆掉一些话本子的封面,把它和我自己写的内容重新装订。放在书架上神不知鬼不觉,入宫后更要百分警惕,所以这些书我也并不打算带进宫。
三日回门的时候,睿王一清早就带着珍姐儿过来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侧妃也非常重视。珍姐身穿着桃红色的罗衫和同色遍地金绉裙,梳了妇人单罗髻,带了金色的同心簪和金钗,满身的富丽之气,走起来只听见金镯子的叮叮碰撞。
我们依次给睿王见礼,轮到我时,睿王拱一拱手,道,“二妹妹安”
我侧身没有受他的礼,并回了他一个福礼。
睿亲王给我的见面礼是一个金色缠丝花的镯子。一般姐夫给妻妹的见面礼,为着避嫌都送一些笔墨纸砚,他一个外男送一个镯子也太不合适,看来这个镯子只能溶了去。
今天我特意穿的很朴素,一身碧绿色的罗裙,梳了一个坠马髻,首饰只带了一个玉钗,母亲看了我这身默默的点头,觉得我这样打扮极好,没有抢珍姐儿的风头。“二妹妹气色一如往常”睿亲王果然一张嘴就没有好话,当着母亲父亲的面真不知道他意欲如何,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叫他不要瞎说。
“怎么,原来睿亲王之前就认识怀宁妹妹?”珍姐儿不咸不淡的夹了一句,认识她这么多年,我自然听的出她隐忍住的坏情绪。
“之前元月在御花园有过一面”睿亲王道“就是失火那天,二妹妹和你们走散,还是我派人将她带出御花园的”
“给睿亲王添麻烦了”我再次行了一个礼。睿亲王没有把我偷偷去今宵楼的事情当众说出来,我属实应该感谢他。
家里人口不多,也就没有分席,睿亲王还是非常亲切的模样,令母亲和父亲都非常满意。瑜哥儿今日也跟人调了班,特意留在家里吃午饭,睿亲王和瑜哥儿从小就认识,所以在饭桌上不仅不拘束,反而亲亲热热的,似乎原本就是一家人。
用过午膳,珍姐儿他们按礼也该回王府了,可是睿亲王突然提出要留在这里住一宿再走,母亲自然喜出望外,忙叫丫鬟们把珍姐儿出阁前住的紫鸳阁收拾出来。珍姐儿显然很疑惑睿亲王的决定,但是在娘家住一宿毕竟也是一个面子里子都赚了的好事,因此也不再多言。
我一向有睡午觉的习惯,于是不再陪着珍姐儿母女聊天,告了母亲便回到了藕香榭小憩。我从小怕黑,晚上需要有人值夜,中午倒无所谓,我就叫雪柳她们去休息,留一个人看着院门。
我刚躺下还未睡着,就听见“砰砰”两声叩窗的声音,我起初以为是风吹树的枝桠打到了窗杦上,并不打算理会。
可是窗外传来更密集的“砰砰”声,似乎有人在敲窗。我壮着胆子,走到窗边,低声喝道“是谁在外面?”
“是我,开窗”窗外传来睿亲王低沉的声音。
我一惊,他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