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之东。
层云萦绕之间,将大雷音寺诸佛修隐在缥缈之间。
更何况,佛门本就尤善虚实幻化法门,此间诸修横空而立,却端是无一人瞧得见行踪端倪。
人群前方,少年佛修与欢喜古佛并肩而立,遥遥眺望着远处两界山的模糊轮廓。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少年佛修一人在饶有兴趣的端看。
他的身侧,欢喜古佛仍旧表情沉郁,七情上面,时而抬头望向天门的方向,时而低下头来抿嘴不语,又或者折转过身去,回首望向西土。
良久的沉默。
唯有风声呼啸,摇晃着欢喜古佛身上宽大的绛红袈裟。
似是觉察到了欢喜古佛的情绪,少年佛修收回了目光,偏头看着欢喜佛,继而开口道。
“古佛,我知你心有不甘,要复立佛国是好事,若能成,也教吾等有了奔头,昔日里,贫僧也是在心中支持你的,可到底神通不敌天数,此非战之罪,实乃大势如此。
其实翻过头看再去看,输了这一阵,未必不是件好事,彼辈玄门诸宗,筹谋西行劫运不知多少岁月了,这第一场主阵的更是松河这等经年老仙,求的便是万无一失!
古佛你方才若是真的将佛国显化在人世间,恐怕松河古仙雷霆震怒之语便要一一应验,彼时,反而教吾佛门一宗走上绝路去,传承和门徒都不在了,单有佛国也无力回天。
不妨便让彼辈先胜过几场,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时日一久,纵能寻到嫌隙,到时定鼎山河,反败为胜也未尝不可,今日佛法东传,来日未必不能复立佛国。”
听闻少年佛修之语,欢喜古佛也缓缓地收回了遥望的目光。
他脸上的情绪随即收敛了下去,侧头与少年佛修对视,不悲不喜,却只是摇了摇头。
“老衲知晓佛子好意,只是胜就是胜了,败就是败了,不必教佛子平白劳神来宽慰我心,哪怕这一场老衲已是一败涂地,佛子所言,恕我仍难苟同。
说这话非是我要倚老卖老,好教佛子知晓,昔年古玄门时,吾佛门一宗鼎盛煊赫,几乎便要将玄门彻底逼上了绝路去!死的死,逃的逃,残的残!
那个时候,唯恐玄门残存之辈拼死一搏,当时吾宗诸位古佛也是如佛子今日一般的想法,不妨让他们缓一缓,穷寇莫追,时日一久,总能见得嫌隙。
当然,事后的结果,如今也你我尽知了,时日一久,便有了玄门中兴;时日一久,便有了我佛寂灭!这是老衲亲历之事,前车之鉴,望佛子有所知。”
说话间,似是错觉,欢喜古佛的神情,愈显慈悲了。
原地里,少年佛修沉默着,似是将欢喜古佛的言语听进了心中去,又似是在神游天外。
待得古佛一番语罢,少年佛修到底还是笑了笑。
“千古无同局,古玄门时的事情,岂能拿到今日来说,东渡只为求活,借得妖族底蕴,佛法未必不能如玄门一般中兴,此事上,贫僧与古佛有所争执,空口白话,怕也难说服谁,不妨日后一一印证。”
听闻此言,欢喜古佛的表情到底也显得柔和了一些,不再那般咄咄逼人,沉吟片刻,还是轻轻颔首道。
“善。”
说罢,欢喜古佛便也同少年佛修一齐,遥遥望向远处两界山的轮廓来。
这般望着,古佛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佛子临行时,将大雷音寺的牌匾留下了?”
闻言,少年佛修自是轻轻颔首。
“我那大弟子一智也不大认同佛法东渡一事,但他昔日里有一言,贫僧却也认同,立在西土的大雷音寺,方才是大雷音寺,这牌匾贫僧能带走,大雷音寺的名声,却难带走,索性留给一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