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继续开口:“后来,我一路流浪,陆陆续续去了好多地方,见了各种各样的人,吃过各种味道的梦,我受过很多伤,虽无人问津,但所幸都痊愈了,郡王,我是不是很幸运?”
“那你为什么还想跟着我?不怕吗?”宁衡问道。
“不怕,您不一样。”十六夜又笑了起来。
“哪里不一样?”
“我以前遇到的人啊……有的缺钱,有的无权,有人想要荣华富贵,也有人想要名留青史,或者是自身卑微,想从践踏他人那儿取得满足,而您不一样。”她望着宁衡,目光笃定,“您什么都不缺,您强大,勇敢,冷静,聪明,不图金钱,不慕名利,不活在世人嘴里,不屑于理会他人眼光,明知道我与常人不同,却不用另类的目光看待我。”
通通都是溜须拍马的话,她却是认认真真,句句肺腑。说罢,歪歪头,一脸理所应当地感叹道:“您真的很强大呢!”
说话间,十六夜脸上已经没有了伤痕,只剩下几丝血迹和泥土挂在面颊,就好像刚刚摔下高梯的不是她,她只是跑过去救人,反而被那人的血沾染了而已。
人从高处摔下,被刀片割伤,伤口复原时候是不会太痛的,最痛的时候,往往是刚受伤时,皮肤撕裂,血肉绽开,失去肉身露出森森白骨的一瞬间最为疼痛。
她的伤口能够自愈,却并非无关痛痒。
“您没听过一句话吗?只有强者,才会让人想要依赖。”
小丫头笑嘻嘻地撒着娇,饶是将自己这些行为都说得情有可原,又是卖了惨,又是占得了便宜。恍惚间,宁衡都有些怀疑她刚刚说过的是否皆为一时兴起编的小故事,博取人同情罢了。
“哎,刚刚滚到花坛里了,没想到花匠刚刚放了新买的剪子在里面,把我戳得有些狼狈。”她嘴里碎碎念个不停,转念一想,又狡黠地笑笑,“当时院子里有那么多人见我受伤了,若是一下就康复出去干活,会被别人怀疑的吧。”
宁衡仍是面无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做出这般无赖行为。起身拽回已经被玩得皱巴巴的衣角,他摇摇头走了出去,声音平静地传了过来,又像是在讥讽她似的,“终于清净了。”
而这妖物哪里是闲得下来的主,告假卧床睡了两天,又是活力满满。
前一天还装得跟重症病患似的,奄奄一息,惹得交好的小姐妹同情心泛滥为她掉眼泪,次日就可以杵着粗树枝到处蹦跶,帮助管家赶麻雀。这麻雀飞了,她觉着生活又没了滋味,趁着宁衡入宫可以偷闲,她提溜眼珠子一转,便带着几个刚进府尚还年幼的下人踢毽子,被管家抓了个正着,便罚她浣衣。小丫头控制不好力气,又撕破了名贵布料,宁衡回府后是又气又恼,罚她禁食一天。
没有饭吃的第二天,小丫头就立马装乖,憋着嘴可怜巴巴地守在他案牍边,老老实实伺候笔墨。
——若是安静地捧着砚台睡觉也算是老老实实的话。
宁衡已由起初的恼怒,到后面的无可奈何,再到见怪不怪,连无双都为之惊叹,郡王的脾气真是温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