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有不少寻花问柳之处,花街窑楼在这繁华国都的夜市里显得格外出彩。
城中的公子哥几乎都出入过烟柳巷面,对庸脂俗粉,浓妆艳抹见闻颇多。出入这楼阁之间的,多是那过风拈草的风流客。倒是无人问津这楼阁中的姑娘用心几何,哪处才是真正的醉翁之意?
人影在灯里贪欢,人心在月下暗藏。
一袭素白长裙的清瘦女子倚窗而坐,手中握着凉薄清酒,望着楼下往来人客,灯火嫣然,她悠悠想起了旧时梨园行里的老话——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
怅然若失。
她转而仰头望着沉沉月色,举杯一饮而下。垂眸间,双眸已是盈眶的泪水。
姑娘轻轻抬手抚上后背的伤痕,这温柔的举动,也就只有求得自己来给予了。
那厢房门被敲得用力,鸨母尖利的嗓音极其刺耳——该接客了。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暗房里只有一盏小油灯昏然亮着,如同宁衡初来翠微山时的模样,不知屋外已到几时,是黑是白,为冷为暖?失去了辨别时间的能力,只能从这微弱的星火和门上的小窗获得点点摇曳光芒。
这不辨昏沉的空间正中央高高挂着一具尸体,死状一如之前几人——头上“妓”字还在往下滴血,眼睛鼓鼓囊囊,甚有鲜血顺着眼眶阴阴流出。
天道一死了。
王胡子的案子还悬而未决,这凶手便是如此急不可耐地动手,似乎在耀武扬威的炫耀,又似乎对这浮云蔽日的嘲讽。
宁衡正容亢色,众人因天灾**被困于山头更是内心惶惶,而那谷大夫则是面色苍白,怕是吓得连魂儿都飘出去了。整个人屏气凝神,死死拽着宁衡的袖子,跪地请求,“救救我!救救我!他们五个都死了!我不想死啊!”
宁衡一脚将他踹开,掸了掸衣服上落的灰,冷漠而又不失礼节道:“谷大夫莫急,你不会死的。”
刚过一夜,这六兄弟便又少了一人,若是按照当下一天死一个山匪恶徒的速度,那朝廷该是轻松许多了吧。
宁衡虽然面子上严肃查案,可心底里对这枉人性命堪比恶鬼之人也是厌恶至极,他们确实该死。
不过屡犯命案,无顾法纪的凶手也不能苟活。
“饿不饿?”他问十六夜。
小丫头连连点头,甚是兴奋,“我还没吃早饭呢。”
她摸着肚子,低声凑到他耳畔,后者条件反射往另一侧躲开,“那你就慢慢享用吧。”
话落,宁衡命无双带领众人出去大堂,逐个审问昨晚的所作所为。而在所有人离开之后,他突然脚风一转,两步跨出暗房,不待十六夜反应过来,迅速落锁关门,将这小丫头独自一人留在了房内。
“你干什么啊!快进来陪着我!我害怕!”
十六夜被他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猛地敲门,从小窗户里露出的神色十分慌张,而宁衡却是淡淡一笑,“你抢我被褥上我床的时候不是勇敢得很吗?”
昨夜,她又以害怕为由往宁衡屋里钻。饶是被反复扔出去多次,可这小妖怪都像弹簧似的,一头在屋内,一头在院中,后头刚才着地,便自动反弹回原处。
往来多次,宁衡终于没了耐心,也懒得再理她。坐在椅子上喝口茶的功夫,她却已经溜上了床,一只手死死抱着被褥,一只手紧抓着床柱子。
“滚下来,睡地上。”宁衡冷冷道。
“不嘛,四爷要是想睡床可以上来和我一起啊,我不怕。”
“你下来。”
“四爷放心,我相信您,知道您定不是那轻薄采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