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边仅剩寥寥几株菊花,似是无心栽花花自开,别有一番美景天成的意趣,同时还有傲骨凌霜的气节,如诗所云,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细节方面也处理的很好,菊花的品种与颜色的搭配堪称完美,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一瞧便知澄晖在四艺雅趣之上的造诣颇深。
楚灵犀虽有一身纯爷们儿的刚气,可她毕竟是楚州嫡长公主,儿时在宫中也被逼着学过几日插花,成绩当然是惨不忍睹,不过好歹能看出一点门道,即便当不了主流艺术家,做一位批判主流的评论家总归是绰绰有余。
昔日的她在插花课上主要做两件事,一是睡大觉会周公,二是瞎胡闹辣手摧花。
花艺师父的教导,她偶尔也会听一听,以便于更有针对性地搅乱课堂秩序。
譬如师父传授插花“清疏净雅”四道,涵容愈深,其境愈大,涵而不显,却有万物存焉,“清”为精神之所在,“疏”为意念之依托,“净”为心灵之向往,“雅”为原则之追求。
师父讲了一大通文绉绉的深奥理论,楚灵犀听的云里雾里,一脸懵逼,怀疑人生,好不容易才搞清楚,翻译成大白话就是——
花不在多而在精,色不在艳而在雅,疏朗俊逸,淡然脱俗,可也不能过分矫情做作,最好还能带有几分天然的质朴。
这其中的道理,像极了女子的妆容。
最为高级的化妆术,不是把脸涂的比白无常更白,不是把眉描的比黑无常更黑,也不是把嘴弄的像吃小孩的妖精那样红,而是浓妆淡抹,明明费心费力化了两个时辰的妆,乍看起来却像是不施粉黛,立于庸脂俗粉之间,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武学的至高境界,是无招胜有招,而化妆的至高境界,是有妆若无妆。
男人常说爱素颜女子,其意并非是素面朝天的黄脸婆,而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素颜美女,再不然就是有妆若无妆的妙手变脸白莲花。
澄晖幻境中的东篱疏菊,充分借鉴了插花美学,从构图、造型到配色,完美无瑕,无懈可击,难能可贵的是,之中还带有天然去雕饰的浑然质朴。
小奸龙倘若是女人,必能成为一朵白莲花奇葩,看似单纯善良不做作,圣母光环照四方,其实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都都用心机手段狠狠雕琢了一番。
这是楚灵犀永远无法达到的境界,她没有兴趣和白莲婊比高低,永远自成一派。
小小的她唯恐课堂不乱,偏要和师父对着干,毅然决然地站在了“雅”的对立面,踏上“俗”的歪道。
别人的插花作品,名字皆是唯美诗意风,比如醉花阴、春去也、秋波媚、相见欢,而楚灵犀从不走寻常路,她不是在插花,而是在往师父的心口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