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是知道迟早要下南洋的人,见刘钰还是惦记着将来移民的事,杜锋只道:“大人的意图,我明白。这南洋,是为钱;而新苦兀,是为将来百姓找条活路。可能赔钱,但却能活人。南洋太热,疾病又多,非是屯垦的好地方。”
“新苦兀不是当务之急。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不做准备,日后即便有条件移民了,当地已经有种地养牛的、与当地只是一片荒芜草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破地方……连虾夷都不如。虾夷还能卖粮食给倭国,这破地方就算种出来粮食,也和当年松花江的粮食差不多。只是自己吃的粮食,却不是商人眼里的粮食。”
“我看,非得有一种船,能越过赤道无风带,才算是真正有条件了。说起来,大人搞得那改良的纽可门蒸汽机,不知大人回来时能搞出来不?大人不是说,将来靠那玩意划桨,咱们当初攻打倭国的时候,就不用被倭人那点小船堵在下关里吓得咱们不敢进下关了。真要有了这样的船,就能越过无风带了。”
都当了这么久的舰长了,洋流、无风带之类的词汇,早已固定了翻译方法,无风带是风帆时代移民南半球最大的阻碍。
对这一点,刘钰还是信心满满的。
“迟则三十年,短则十来年。想来你我有生之年,是能看到我给你们描述的那些东西的。”
说完,又夸了夸杜锋。
“不过,你总算是明白这世界运行的一些规律了。南半球大岛的唯一出路,就是找到金子。金子找到了,淘金的人多了,种粮食养牛养羊才有利可图,才会有人去那边买地、买人垦殖。否则,移民过去确实是个难事——有钱的不肯去、没钱的去不了。”
“我相信,那么大的地方,肯定会有金子的。也只有金子,才是南半球移民的原初动力。那里能不能尽快遍地汉音,就看老天爷有没有在那埋点金子了。”
“但愿,老天爷在南边埋着金子。”
被刘钰夸了这么一句,杜锋心里也很高兴。
然而刚高兴了片刻,刘钰的话题又变得沉重起来。
“海上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是不语力乱怪神的,但今日送别,至少也要三年再见。有些话,还是要嘱咐你们。”
“万一我在途中出了什么事,下南洋的大计还要执行下去。”
“后续的一些事,我也告诉子明了。若我真回不来,子明也会跟你说清楚,下南洋之后的一些安排。再之后的路,我就不知道了,到时候,各凭本事、各问本心,做你们认为正确的事就好。”
常年在海上飘着的人,固然不在意生死,可这时候说出这番话,还是有些沉重。
馒头脸色平静,刘钰早已经跟他交代清楚了。
杜锋脸色不平静,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祝福。
“唯愿大人一路顺风。”
“至于大人说的,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太远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下南洋、占印度,这是正确的事。剩下的事,或者朝内的事,我连看都看不懂,又怎么知道对错呢?”
刘钰笑了笑,拍了拍杜锋的肩膀,然后伸出手,郑重地和两个人握了握。
“去吧,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们了。咱们三年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