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还有一个天朝男爵的爵位,有这个身份,彼得堡那边也不好对你有所动作。”
“法国人那边也说了,法国大使馆那边也有你在巴黎军校时候的同学。伊丽莎白公主也常在那边活动,只要胆子大一点,其实还是很容易的。”
“我也和你分析过了。现在新党、旧党都颇多不满。哪怕是旧党,也是愿意退而求其次,追伊丽莎白公主为正统。再怎么说,他也比那些连俄语都不会说的德国人,更俄罗斯一些。”
刘钰的宽慰并没有让汉尼拔减轻多少焦虑,可见刘钰的好意,也只好挤出笑容道:“只要我回答彼得堡的时候,伊丽莎白仍旧安康,剩下的事我并不担心。”
“以前在欧洲的时候,我常听人说‘拜占庭式的阴谋’。可是在京城读了很多天朝的史书,发现拜占庭式的阴谋算不得什么。”
“就像是天朝语言里的‘勾心斗角’,本来是用来形容阿房宫这个建筑的,但如今却成为了权力斗争的意思。我在京城住了十几年,成长了很多。”
闻此一言,刘钰有些不知该怎么接话了,这到底是夸呢?还是贬呢?
只好尴尬一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道:“成长了就好。不管怎么样,日后咱们分道扬镳,但愿永无再见之日。”
“毕竟如果中俄再度开战,你若是辅佐伊丽莎白登基成功,以你对中国的了解、以及双方漫长补给线最适合的堡垒拖延后勤退兵战术,你应该是俄方主将。”
“而我,作为最会攻城的那个,免不了也要挂印出征。但愿,咱们日后一别,再无相见。”
汉尼拔也没有说什么感激天朝的话,算是彻底断了自己回天朝的退路,亦用力摇了摇刘钰的手道:“我知道俄国的未来,正如我的父亲所说的那般,在西方。也知道天朝的军力和财力,不是俄国所能匹敌的。”
“如果我真的可以辅佐伊丽莎白公主登基,我会尽力劝说,放弃东西双头鹰的想法。俄国的未来,在波兰和德国,而不是东方。”
“我也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如你所言,再度开战,恐怕你我都是双方的主将。而我……打不过你。”
最后几个字,把刘钰逗笑了,也不管他是恭维,还是有感而发,松开手笑道:“好吧,我接受你的夸奖。”
两个人相视一笑,面上看,算是彻底解开了当年黑龙江江畔的私人恩怨。
这时候还不能说真正掏心窝子的话,而且两国外交就算掏心窝子说真话,对方也未必信。
刘钰去到那边是为了逆转外交态势的,俄国的态度关系到大顺是否可以把有限的财力物力都放在南洋。
这不需要十几年的京城生活把汉尼拔培养成亲中派。当然也不太可能。
此时大顺的文化制度和先进性,不是不好,也不是没有进步,而是不再如同汉唐时候对周边民族有碾压性的优势。
汉唐时候,自己十三四岁,别人三五岁;现在是自己三十岁了,别人却也二十了。
只要汉尼拔明白大顺的战争潜力到底有多大,使之成为一个清醒派就够了。
俄国需要一个真正明白大顺国力的人,才能让他们既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
只要俄国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就会聪明地选择正确的对华态度。
…………
等到该等的人都等到了,这一支规模远不如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舰队,缓缓驶离了广州。
一艘战列舰、四艘巡航舰、一艘运载陆战队的运兵船作为护航力量,要一直跟随刘钰宣慰南洋华人,送到锡兰。
顺便测绘一下沿路的海图、海况,搜集沿途的情报,顺便彰显一下大顺的海上力量,迫使荷兰将有限的舰船用来和刘钰攀比。
刘钰这边的随行人员,一共搭乘五艘船,另外加三艘去往哥德堡贸易的大顺方面与瑞典合资的商船。
五艘官方船里,一艘装着采参人、纺织工匠、铁匠等一些技术工匠;一艘装着汉尼拔在大顺官军里招募的归化哥萨克。
一艘是官方的正船,旗舰。
剩下两艘,或是装着随行人员、大顺朝廷给各国宫廷的礼物,以及一批去往锡兰监督荷兰执行移民计划的官员。
从广州起航的时候,一艘巴达维亚方面派来的荷兰武装商船也加入舰队随行,为刘钰一行在前面开路。